第七日，治疗的最后一次。
华九针施针时格外专注，额头渗出细密汗珠。秦颜在一旁辅助，不时递上银针或药膏。
治疗持续了一个时辰。当最后一针起出，肃王感到左脸一阵清凉，仿佛卸下了多年枷锁。
秦颜取来铜镜。镜中，那道伴随他多年的疤痕已淡至几乎看不见，只有凑近细看，才能发现一丝浅浅的痕迹。
“好了，从此蛊毒尽除。”华九针长舒一口气，“但王爷切记，三年内不可饮酒，不可动大怒，否则余毒可能复发。”
肃王摸着脸，心中感慨万千。这道疤，曾是他最大的耻辱，是齐王等人嘲笑他的话柄。如今消失，象征的不仅是外表的变化，更是新生的开始。
“多谢老先生。”
“要谢就谢秦丫头。”华九针收拾药箱，“若不是她跪求三日，并以性命担保，老夫不会卷入这是非之中。”
说罢，他看了秦颜一眼，摇头叹息：“你们年轻人的事，老夫不懂。只盼你们不忘初心，莫被权欲蒙蔽双眼。”
神医离开后，秦颜留下与肃王商议明日朝会之事。
“明日是大朝会，京中五品以上官员皆要出席。”秦颜道，“齐王必定会发难，你要有所准备。”
“他会从何处下手？”
“无外乎几点：一是雁门关之战，说你擅自行事，不遵朝廷调度；二是与北狄协议，说你私通外敌；三是你的身世...”秦颜顿了顿，“德妃可能已将部分证据透露给他。”
肃王冷笑：“那就让他来吧。我正要借明日朝会，让所有人看清楚，谁才配得上那个位置。”
他走到窗边，望着院中那株红枫。秋风起，红叶飘零，宛如血染。
“秦颜，若我真非皇室血脉，你还会帮我吗？”
秦颜沉默片刻，轻声道：“我帮的不是血脉，是人。王爷是否皇室血脉，并不改变你是你的事实。这些日子我看到的，是一个心怀百姓、勇于担当的肃王，这就够了。”
肃王转身，深深看她：“若我败了，你会如何？”
“那要看怎么败。”秦颜笑了，“若你身死，我为你报仇。若你被贬，我救你出京。若你...选择放弃，我陪你归隐。”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却重若千钧。
肃王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但随即压下。现在还不是谈这些的时候，前方是刀山火海，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明日朝会后，无论结果如何，我要见赵豹。”他道。
“好，我来安排。”
这一夜，京城无数人失眠。
齐王府中，齐王与幕僚密议至深夜，桌上摊开着各种奏折草稿，矛头直指肃王。
德妃寝宫内，烛火通明，她跪在佛前，手中佛珠转得飞快，口中念念有词，不知是为儿子祈福，还是在忏悔什么。
首辅杨廷和府邸，书房灯未熄。这位三朝元老站在窗前，望着皇宫方向，眉头紧锁。他支持的齐王，真能担起江山吗？那个在雁门关立下奇功的肃王，是否才是更好的选择？
司礼监，冯保批阅着奏章，手边放着一份密报——关于他侄子在江南的“纰漏”已有人暗中解决。他嘴角微扬，在肃王的请安折子上，批了一个“准”字。
肃王府，肃王独坐书房，面前摊开母后的那些信。他一遍遍读着，仿佛能透过纸张，触摸到那个温柔而坚强的女子。
“母后，若你在天有灵，请保佑孩儿。”他轻声道，“无论真相如何，无论前路多难，孩儿定会查明一切，还你公道。”
窗外，东方渐白。
新的一天即将开始，一场决定无数人命运的大戏，即将拉开帷幕。
而帷幕之后，是滔天权势，是无尽阴谋，是血雨腥风，也是一线光明。
肃王站起身，换上朝服。镜中的男子面如冠玉，眼神坚定，再无往日那道疤痕的阴影。
他推开门，晨光扑面而来。
“王爷，该上朝了。”陈福早已等候多时。
肃王颔首，大步向前。
这条路，他必须走下去。
为了母后，为了真相，也为了...那个或许不属于他，但他想为天下人争取的明天。
宫门在前方缓缓打开，如同巨兽之口。
而他，无所畏惧。
寅时三刻，天色未明，宫门前已停满了各府马车。官员们陆续下车，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交谈，话题无一例外围绕着今日的主角——肃王。
“听说肃王殿下前些日子旧伤复发，闭门养伤七日，今日该露面了？”
“齐王那边放话，说雁门关之战疑点重重，今日要大议此事。”
“嘘——慎言！杨首辅来了。”
杨廷和的官轿在宫门前停下，这位年过六旬的首辅精神矍铄，缓步走下轿子。众官员纷纷躬身行礼，他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人群，似在寻找什么。
“齐王殿下到！”
一辆四驾马车驶来，金顶朱轮，气派非凡。齐王在一众随从簇拥下走下马车，身着紫色蟒袍，头戴金冠，眉宇间透着志得意满。
“首辅大人。”齐王走到杨廷和面前，执礼甚恭。
杨廷和拱手还礼：“殿下。”
“今日朝会，还望首辅大人主持公道。”齐王声音不大，却恰好让周围官员听清，“有些事，不能再含糊了。”
杨廷和捋须不语，眼神深邃。
就在此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人一骑踏着晨曦而来。马上之人身着玄色朝服，腰系玉带，面容在晨光中渐渐清晰——正是肃王！
当看清肃王面容时，人群中发出一阵低呼。
那道伴随肃王多年的疤痕，竟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俊朗的面孔，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若非眼神中那抹熟悉的沉静，几乎让人不敢相认。
最震惊的莫过于齐王，他瞳孔骤缩，脸上闪过难以置信的表情。那道疤...怎么可能消失？难道他找到了解蛊之法？不可能，南疆蛊毒无药可解，除非...
除非有高人相助。
齐王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但很快压下，换上一副关切神色：“你的脸...竟痊愈了？真是大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