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只觉自己成了一块顽石,不,比顽石尚有不如。
山间顽石尚能感风霜雨露,他此刻却是周身僵直如木偶泥塑,唯有思绪尚存,身躯却已非己有。
他能听,能视,却口不能言,指不能屈。
这般情形,令他自心底深处涌起一股莫大的惊骇。
他就这般直挺挺躺在冰冷的地砖上,双目圆睁望着头顶的雕花房梁,便如一条离了水的鱼,除了绝望再无他物。
完了,这遭当真玩脱了!
他心头一片冰凉,早知这丹丸如此霸道,便是天大的机缘摆在面前他又岂敢吞服?
如今可好,将自己弄成一个活死人,砧板鱼肉,任人宰割。
那个白师姐……她究竟意欲何为?
他竭力转动眼珠,用眼角余光惊惧地瞥向身侧。
只见那白发女子正蹲在他身旁,一手托着兽皮册,一手握着炭笔,神情专注,一丝不苟地记录着什么。
她那双碧绿的眸子时而扫过他僵硬的身躯,目光便如医者诊脉又似匠人度物,唯独没有人情。
“原来效果是麻痹。”她一边审视,一边以那听不出喜怒的语调喃喃自语,“嗯,麻痹之症,一息遍体,神识尚存……”
原来?
你竟不知药性便叫我吞服?
陈默目眦欲裂,恨不得破口大骂,喉间却只发出怪响,吐不出半个字来。
不是说试药童子的差事并无太大凶险么?平日里不过是尝些温和丹药辨其药性罢了,怎地到了自己身上便成了亲身试毒?
这女子,果真是个疯子!
诸般念头在他脑中翻江倒海,可他面上却连一丝一毫的表情也做不出来。
正当陈默以为自己要在这冰冷的地面上躺到地老天荒之际,白晓琳忽然停了笔。
她站起身,将兽皮册与炭笔收入袖中,而后垂首,打量着地上如木雕泥塑般的陈默。
那张素来毫无血色的脸上,竟第一次露出了些许类似“困惑”的神情。
她似在思忖,该如何处置地上这个“试药之物”。
下一刻,她弯下腰,探出纤纤素手,竟一把抓住了陈默的一只脚踝。
陈默心里猛地一突,一股不祥的预感陡然冲上脑门。
她要做什么?
未及他想个明白,脚踝处已传来一股力道。
白晓琳就这么抓着他的脚,浑不费力,便如拖拽一袋死物拉着他朝屋外行去。
陈默的后脑与背脊在满是丹渣碎屑的地面上摩擦拖行,发出“沙沙”的声响。
他身子随着地面凹凸而起伏颠簸,颜面扫地,男儿之躯竟受此奇耻大辱,心中愤恨欲狂,却只能任由摆布。
他甚至能想见,自己此刻四仰八叉任由一个女子拖拽的模样,是何等狼狈,何等滑稽可笑。
可他偏偏动弹不得,连一丝反抗也做不到。
白晓琳拖着他,穿过那狼藉不堪的大厅,来到一处偏房门前。
她停下步子,松开了手。
陈默的后脑勺“咚”的一声,重重磕在门槛上,疼得他眼冒金星。
可饶是如此,他身子依旧僵直如故,没有半分反应。
他艰难地转动眼珠,打量这间屋子。
此地陈设雅致与外间大不相同。
最显眼的,是屋子正中那个巨大的木质浴桶。
桶旁,几块灵石嵌于一个小小法阵之中,正源源不绝地为桶中清水加热,丝丝白汽自水面袅袅升起,满室皆是温暖水汽。
竟是……一间浴房?
陈默的心没来由地狂跳起来。
这疯女人将自己拖到此地,意欲何为?
莫非她还有什么更加不堪的古怪癖好?
他正自胡思乱想,白晓琳已然有了动作。
她走到陈默身边,缓缓蹲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随即,她伸出手,竟是径直来解他的衣带。
陈默脑中“嗡”的一声,几欲昏厥。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外袍、中衣、裤子,被一双冰凉而灵巧的手,一件一件地扯开、剥下。
他想要挣扎,可身子却似被灌了铅,沉重得不听使唤。
白晓琳却似浑然不觉,她脸上依旧淡漠如冰,仿佛她此刻处置的并非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块没有知觉的木头。
不多时,陈默便被剥了个精光。
他赤条条地躺在冰冷的地上。
白晓琳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打量了他一眼,而后便如拎一只小鸡般将他提了起来,毫不费力地扔进了那冒着热气的浴桶之中。
“哗啦”一声大响,热水四溅。
温热的池水瞬间包裹了他全身,陈默打了个激灵。
白晓琳做完这一切,转身便走,只在门口处冷冷丢下两个字。
“等着。”
房门“吱呀”一声被合上,屋中便只剩下陈默一人和这一桶蒸腾着热气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