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符光华大盛,杀机已至,眼看便要劈落。
正在此时,一声嘶哑低吼竟从那血泊中响起。
众人骇然望去,只见那本以为早已气绝的血人此刻竟撑着身子,缓缓抬起了头。
他满面血污凝结,发丝与血肉粘连,早已瞧不清本来面目。
唯有一双眼眶血肉模糊,空洞洞地“望”着李执事所在的方向。
“滚开……”
他口中断断续续,每吐一字便有血沫自唇角涌出。
他现在目不能视,然则双耳尚能听闻。
他听见了那些人的叫嚣,听见了“烧死她”、“怪物”,也听见了那催命的雷法。
他什么都记不得了,只记得这些人要杀她。
要杀那个给了他六万贡献点、为他过生辰的师姐。
要杀那个外冷内热,屡次三番护着他、指点他的师姐。
要杀那个……他方才拼了性命护下来的人!
凭什么?!
一股狂怒自他残破的身躯深处轰然炸开,瞬间吞噬了他仅存的理智。
身上剧痛?早已无关紧要。
身家性命?也他娘的无关紧要!
李执事见此情形,眉头紧锁,喝道:“竖子!你竟还未死?自身已是重伤垂危,休要多管闲事!速速让开,否则,老夫连你一并化为飞灰!”
“滚开!”陈默喉中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
他用尽周身残存的气力,摇摇晃晃自地上爬起。
他双臂颤抖,竟是小心翼翼地探出手,将身下那具滚烫的身躯拦腰抱入怀中。
白晓琳的身子本是极轻,此刻于他却似有千钧之重。
只此一动,他全身骨骼便格格作响,仿佛随时都要散架。
剧痛如浪潮,一波波冲击着他的神魂。
他却恍若未觉,只是将她紧紧抱住,让她那张绝美的脸庞贴在自己满是血污的胸膛上。
他能感到她身上惊人的滚烫,能闻到那股浓郁的异香。
那香气本是催命的毒药,钻入他鼻中非但未让他昏沉,反倒像一剂烈酒,让他那将熄的生命之火又复狂燃。
“滚开!”
李执事见他冥顽不灵,耐心已尽,眼中杀机毕露,喝道:“找死!”
说罢,手中雷符已然掷出!
轰!
一道青色电光宛若怒龙出洞,直扑二人!
陈默抱着白晓琳,足下踉跄,竟在那电光火石之间凭着一股求生的本能向旁抢出一步。
雷光擦身而过,狠狠劈在白玉广场之上,登时炸出一个焦黑的大坑,碎石四溅。
一击不中,陈默再不敢有片刻迟疑。
他抱着白晓琳,状若疯魔,转身便朝着来路狂奔而去!
“拦住他!”李执事又惊又怒。
当即便有几名内门弟子纵身而出,刀剑齐施,意图阻拦。
“滚开!!”
陈默双目血红,神情狰狞,哪里还管什么刀剑,竟像一头护食的疯犬直挺挺地冲了过去。
那几名弟子见他这副不要命的疯癫模样,心头皆是一颤,竟被他气势所夺,下意识地向两旁避了半步。
只这半步之差,便让陈默冲出了包围。
“废物!”李执事气得破口大骂,正欲亲自追赶。
“不必了。”
高台之上,那威严的声音再度响起:“由他去吧。”
李执事身形一顿,不解地回望。
只听那声音悠悠传来:“他身中媚毒,又受此等重创,已是风中残烛,活不过一炷香的时辰。那女娃亦是油尽灯枯,回天乏术。他们逃不掉的。便让他们死在自己的地方,也算全了这一场同门情分。传令下去,封锁那座小筑,一炷香后,若毒雾不散,再行雷法净化不迟。”
李执事闻言,心下了然,这是要给他们一个“体面”的死法,亦是彰显宗门的气度。
他当即躬身领命:“谨遵大长老法旨。”
于是,广场之上,便出现了极其诡异的一幕。
一个浑身浴血形同厉鬼的少年,抱着一个同样生死不知的绝色少女,在万众瞩目之下踉踉跄跄地狂奔。
他看不见前路,只能凭着来时的模糊记忆,凭着那血色光影中的一个轮廓,深一脚,浅一脚,拼命向前。
“滚开!”
“滚开!”
怀中白晓琳的身子烫得骇人,那致命的香气不断钻入他的口鼻,侵蚀着他本已混沌的神智。
他渐渐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身在何处,也忘了自己为何要跑。
脑中只剩下一个执念,一个最原始的念头。
怀里这个人,很重要。
决不能让她被任何人抢走。
要带她回去。
回到那个有床、有丹炉、有药香的小院。
他的血自身上不住滴落,在他身后留下了一条触目惊心的血路,蜿蜒着,一直延伸向长生阙的后山深处。
所有沿途的弟子看到这般景象无不骇然失色,纷纷让开道路,脸上写满了震惊与不解。
他们不明白,这个平日里毫不起眼的丹童,为何会爆发出如此惊人的执念与疯狂。
终于,在他那血色的视野尽头,那座熟悉的小筑轮廓渐渐清晰。
陈默凭着最后一息尚存的力气猛地一脚踹开院门,又踉跄着冲进白晓琳那间清冷的卧房。
“砰!”
他反手将房门死死插上,用门闩抵住,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息。
做完这一切,他紧绷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噗通”一声,抱着怀中温软的身躯直挺挺地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