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师兄眼见同伴惨死,悲怒交加,心神已乱,哪里料到陈默后着竟是如此连绵,环环相扣,不留半分喘息之机。
他待得察觉寒光袭来,再想闪避,已然失了先机。
情急之下,他怒吼一声,手中长剑发疯般狂舞,刹那间剑光霍霍织成一团光幕,意图将那三道寒芒尽数封挡在外。
只听“叮!叮!”两声脆响,他剑法倒也不弱,于仓促间果真格开了两柄飞刀。
然则第三柄飞刀,却自一个意想不到的死角,悄无声息地穿过了他的剑幕。
“噗”的一声闷响,那柄柳叶飞刀已深深没入他的左肩,血光迸现。
“啊!”刘师兄惨呼一声,左臂登时一麻酸软无力,掌中长剑险些拿捏不住。
剧痛贯体,总算将他从狂怒中震醒几分。
他死死盯住对面那个持鞭而立的少年,那少年浑身是血,有敌人的亦有自己的,一张清秀的脸庞在血污映衬下竟透出一股说不出的邪异。
刘师兄眼中头一次露出了惊惧之色。
“你……”刘师兄捂着汩汩流血的肩头,踉跄着连退数步,声音竟有些发颤。
他确是怕了。
他如何也想不通,自己堂堂一个炼气七层修士,联手一个同阶师弟,竟会被一个修为低了一层的师弟逼到这般山穷水尽的境地。
陈默岂容他有片刻喘息?
一击得手,敌退我进,他当即欺身而上。
手中“青丝”长鞭倏然一抖,鞭影重重,漫天卷来,竟似织成一张疏而不漏的天罗地网朝着刘师兄当头罩下。
正是那《青丝十三缚》中的杀招“天罗地网”!
刘师兄只觉眼前一花,上下四方无处不是呼啸的鞭影,虚实难辨,教人眼花缭乱。
他失了先手,又负了伤,此刻唯有挥舞长剑左支右绌,苦苦抵挡。
然陈默的鞭法实在诡谲,那条“青丝”在他手中仿佛有了性命,时而刚猛如铁尺砸得他手臂发麻,时而阴柔似灵蛇从他剑招的空隙中无声钻入。
不过数合,刘师兄身上已是鞭痕交错,又添了数道血口,衣衫破碎,狼狈到了极点。
他心中又惊又怒,更是又急又怕,深知再这般缠斗下去自己迟早要活活耗死在此地。
念及此处,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
拼了!
刘师兄牙关一咬,猛地向后纵出一步,与陈默拉开丈许距离,受伤的左手竟舍了防守。
五指箕张,飞快地在自己眉心重重一点,同时口中念念有词,神情狰狞。
一股无形的精神波动,以他为心骤然散开。
陈默心神何等敏锐,第一时间便感知到这股诡异的精神力。
他心中一凛,暗道不好。
是瞳术!
“你逼我的!”刘师兄发出一声狞笑,“能死在我宗门的功法之下,也算你的造化了!”
话音未落,他双目圆睁,暴喝道:“恶目,开!”
随着他一声低吼,一股无形无质的精神冲击朝着陈默的神海狂涌而去!
刹那间,陈默神海之中万千幻象纷至沓来,心魔丛生。
他仿佛又回到了被李三指着鼻子痛骂“废物”的那一天,又回到了在那个暴雨之夜绝望倒地的一刻。
种种屈辱、不甘、愤怒、绝望的情绪如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神。
心神在瞬间失守!
他手中那漫天飞舞的鞭影,也为之一滞。
“死吧!”
刘师兄见状大喜过望,抓住这个稍纵即逝的良机,将体内所剩无几的真气尽数灌注于长剑之中,身与剑合,化作一道惨白流光,朝着心神失守的陈默暴射而去!
这一剑,凝聚了他全部的修为与怨毒,誓要一击功成!
然而,就在他的剑尖即将刺入陈默眉心的前一刹那,异变陡生!
陈默那双原本空洞无神的眼睛忽然间亮了起来。
那并非是恢复了视力的光芒,而是一种妖异的粉色光华,便如两泓春水漾起桃花,温柔而又致命。
《碧海潮生诀》!
两股性质截然不同的精神力在无形之中轰然对撞!
刘师兄只觉一股让他魂牵梦萦神魂颠倒的奇异力量毫无征兆地冲垮了他引以为傲的精神防御。
他脑中那些暴虐的杀意,瞬间被一股无法抗拒的欲望所取代。
眼前那个浴血的少年,在他眼中忽然变得无比俊美、无比诱人,一颦一笑皆可倾国倾城。
他手中的剑就那么停在了半空,距离对方的眉心不过三寸。
他的脸上,露出了痴迷的笑容。
他甚至想要放下剑去拥抱眼前这个“绝世美人”。
“怎……怎么可能……”刘师兄的理智在做着最后徒劳的挣扎。“我的‘恶目’……为何对你无用?不对……你……你他妈是个瞎子!”
他想不明白,一个瞎子,如何能抵挡住他的瞳术?
更让他无法理解的是……
“你一个瞎子,怎的……怎她妈的也会瞳术?!”
就在他心神失守一瞬间,那条静止的黑色长鞭动了。
“啪!”
“青丝”长鞭后发先至,以万钧之力狠狠地抽在了刘师兄的脑袋上。
那颗头颅竟被这霸道绝伦的一鞭硬生生抽得飞了起来,红的,白的,泼洒满地。
无头的尸身晃了两晃,重重地向前扑倒,距离陈默不过五步之遥。
陈默站在原地,身子微微一晃,险些栽倒。
他拄着长鞭,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方才那一下神念交锋,凶险万分,几乎将他心神耗尽。
他赢了,却赢得侥幸。
若非对方轻敌,若非《碧海潮生诀》经由“仙媚体质”的加持神效大增,今日躺在这里的便该是他了。
他强撑精神,缓步走到刘师兄的尸身之旁,俯身探查起来。
他先是在刘师兄身上摸索,寻到了一个储物袋。
神识探入,其上禁制已随主人身死而散。
袋中事物不多,有几瓶丹药,数百块下品灵石,此外,还有一枚身份令牌,却不是合欢宗的。
陈默用手抚摸着那块令牌,细细感知上面的纹理。
入手冰凉,刻着一个古字。
“相”。
相?这是何门何派?他心中暗自记下。
他又走到那矮小汉子的尸身旁,如法炮制,也寻到一个储物袋。
这袋中更是简陋,除了一些散碎灵石与杂物外,他却摸到了一枚冰凉滑润的玉简。
是功法玉简!
陈默心中一动,正待细看,他的耳朵却忽然一动,已捕捉到远处林间传来的数道急速接近的破风之声。
是宗门的其他弟子赶到了!
陈默当机立断,将那枚功法玉简不动声色地塞进了自己衣服的暗袋里,只将那枚刻着“相”字的令牌握在手中。
当数名弟子赶到现场时,看到的便是一副让他们毕生难忘的景象。
林间空地上,两具尸体倒在血泊之中,死状凄惨,其中一个甚至连脑袋都已不见。
而那个宗门里传闻眼盲体弱的陈师弟,正一手持着血迹斑斑的长鞭,一手拿着一枚不知来历的令牌,静静地立在两具尸体之旁。
夜风吹过,拂动他破损的衣衫。
他脸上溅满了血迹,那双空洞的眼睛在月色下显得异常骇人,整个人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凛冽杀气。
赶来的几名弟子见此修罗景象,无不倒吸一口凉气,脚步齐齐一顿,竟没有一人敢再上前一步,更不敢开口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