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云院的桂花又落了一层,青珞坐在石亭里,手里捧着合玉的古籍抄本,指尖划过“月华引玉,三碎合一”的字样,身边放着赤炎刚买来的热豆浆——还冒着热气,甜口的,是她喜欢的味道。
“这页说合玉时要在龙脉节点最活跃的时候,也就是每月十五的子时。”赤炎蹲在她旁边,手里拿着墨尘画的龙脉节点图,指着落霞谷的位置,“咱们现在有两块玉,就差‘渊’里的那块,羽商说他查到‘渊’可能是瀚海脉的‘陨渊’,明天就能确定具体位置。”
青珞点了点头,喝了口豆浆,温热的甜意顺着喉咙滑下去,却没驱散心里那点莫名的发紧。她抬头看赤炎,他正低头研究地图,额角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眼睛,手里的笔在图上画着圈,动作和平时没两样,可她总觉得,这两天的赤炎,好像有什么事瞒着她。
比如昨天,他去防务处送完守卫清单,回来时袖口沾了点陌生的墨渍,她问起,他只说不小心蹭到的;再比如今早,他去买豆浆时,比平时多去了半个时辰,回来时手里除了豆浆,还多了个捏得皱巴巴的纸团,看到她,赶紧塞进了怀里。
这些小事像细小的沙粒,硌在青珞心里。她不是不信任赤炎,只是之前李三的栽赃、矿道里的质疑,让她下意识地对“隐瞒”多了点敏感——毕竟,内鬼也曾用“小事”掩盖过阴谋。
“在想什么?”赤炎抬头,看到她盯着自己的袖口发呆,笑着晃了晃手里的笔,“是不是觉得我画的圈太丑了?我小时候没学过画画,画得是有点歪。”
“没有,挺好的。”青珞赶紧收回目光,把注意力重新放回抄本上,可指尖却没了之前的力气,书页翻得有些滞涩。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防务处的小卒,手里拿着个信封,递给赤炎:“大人,刚有人送到防务处,说是给您的,没写名字,只说是‘急事’。”
赤炎接过信封,指尖明显顿了一下,下意识地往身后藏了藏,才对小卒说:“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小卒走后,他捏着信封,没立刻拆开,反而把它塞进了腰带里,动作快得像在藏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这一下,青珞心里的那点发紧,突然变成了清晰的慌。她放下抄本,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试探:“是谁寄来的信?怎么不拆开看看?”
“没什么,估计是防务处的琐事,等会儿再看。”赤炎的声音有点发紧,拿起地图,故意把话题岔开,“咱们再看看陨渊的位置,羽商说那里的星陨秽气浓,到时候可能需要你先用琉光净化……”
他说得很认真,可青珞的目光却一直落在他的腰带处——那里鼓着一块,是信封的形状。她想起之前矿道里,李三也是这样,用“琐事”掩盖和幽昙的联系;想起苍溟被偷袭时,丢的合玉残片,也是被人用“小事”藏了起来。
“赤炎,”青珞打断他,声音轻轻的,却带着不容回避的认真,“你把信拿出来,我们一起看看好不好?”
赤炎的身体瞬间僵住,手里的地图差点掉在地上。他抬头看青珞,眼神里有惊讶,有慌乱,还有点委屈:“你……你怀疑我?”
“我不是怀疑你,我只是不想你一个人扛事。”青珞的眼眶有点红,她想起上次蚀妖袭城,赤炎为了护她,后背被抓出三道血痕,却笑着说“没事”;想起他为了帮她找月华草,在山里冻了一夜,回来只说“运气好,找到了”。她怕他又像以前那样,把危险和麻烦藏起来,自己硬扛。
可这话落在赤炎耳里,却变了味。他猛地站起来,手按在腰间的信封上,声音里满是受伤:“我扛事?我只是不想让你分心!合玉的事已经够你忙了,我不想再让你为我的事担心!你怎么就不能相信我一次?”
“我相信你!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信里写了什么?”青珞也站了起来,后背的伤口因为动作太大,隐隐作痛,“之前李三栽赃我,你说会一直信我;现在我只是想知道信的内容,你为什么就不能说?”
两人站在石亭里,桂花落在他们的衣襟上,却没了之前的温馨。青岚正好从院外进来,手里拿着墨尘送来的合玉法器清单,看到这一幕,脚步顿了一下,轻声问:“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吵起来了?”
赤炎深吸一口气,没说话,只是从腰带上解下信封,狠狠摔在石桌上:“你自己看!看看里面是不是幽昙的密信,是不是我勾结外敌的证据!”
青珞伸手拿起信封,指尖有些发颤。她拆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纸,上面的字迹很潦草,写着:“赤炎兄,令妹在陨渊附近被秽气所困,速来援。——瀚海脉守将
周”
青珞的心脏像被重锤砸了一下,手里的信纸差点掉在地上。她抬头看赤炎,他的眼眶通红,别过头,声音里带着点沙哑:“我妹妹三年前去瀚海脉寻我,后来失踪了,我一直以为她……没想到她还活着,还被困在陨渊附近。我没告诉你,是怕你担心,怕合玉前分心,也怕……也怕你觉得我会因为妹妹耽误大事。”
青岚走过来,捡起地上的信纸,看完后叹了口气:“傻小子,这种事你早该说的。青珞不是那种会因为私事耽误大事的人,反而会帮你想办法。”
青珞的眼泪掉了下来,她走到赤炎身边,伸手想碰他的胳膊,却被他躲开了。“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不该逼你。”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心里又悔又疼——她怎么就忘了,赤炎也有自己的牵挂,也会有想保护的人,她不该因为之前的阴影,就对他的隐瞒产生怀疑。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赤炎的声音软了下来,却还是没看她,“我只是……我只是怕你觉得我不靠谱,怕你以后不再信我。”
这句话像根细刺,扎在青珞心里。她突然明白,之前的质疑、栽赃,不仅在她心里留下了阴影,也在赤炎心里埋下了不安——他怕自己的一点“不周全”,就失去她的信任。这种不安,像一道细小的裂痕,悄悄出现在他们之间的信任里,不深,却清晰。
“不会的。”青珞伸手,轻轻拉住他的袖口,“我永远信你,只是下次有事先告诉我,别再自己扛了,好不好?”
赤炎终于转过头,眼眶还是红的,却点了点头,伸手擦了擦她的眼泪:“好,下次什么都告诉你。”
青岚看着他们,把法器清单放在石桌上:“陨渊那边,我已经跟苍溟大人说了,他同意让林泽带一队执律卫和你们一起去,既能救你妹妹,又能找第三块玉,两不误。”
气氛慢慢缓和下来,石亭里的桂花还在落,豆浆却已经凉了。青珞坐在石凳上,手里捏着那张信纸,心里却不像之前那样踏实——刚才那道因为误会产生的裂痕,虽然因为解释而暂时弥合,可那点“不安”的痕迹,却像落在纸上的墨点,轻轻浅浅,却再也擦不掉了。
她想起之前羽商说的“越是亲近的人,越容易因为小事产生隔阂”,以前她不信,现在才明白,信任不是一次承诺就能永远坚固,它像易碎的瓷瓶,就算小心呵护,也可能因为一点意外,留下细微的痕迹。
傍晚的时候,青珞独自坐在院中的桂树下,摸了摸怀里的月魄玉——两块玉都已经凉了下来,不再像之前那样发烫。她抬头看天上的云,慢慢飘着,像她此刻的心情,有点轻,又有点沉。
她知道,她和赤炎之间的这道“微痕”,不会影响他们一起去陨渊、一起合玉,却会让她更清楚:信任需要的不只是“相信”,还有“坦诚”,还有“不因为过去的阴影,怀疑现在的亲近”。
这或许就是成长的一部分——不再是无条件地相信,而是学会在怀疑和理解中,守护住那份来之不易的信任,哪怕它已经有了细微的裂痕,也要用坦诚和关心,慢慢将它温暖。
晚风拂过桂树,落下几片花瓣,落在青珞的手背上,轻轻的,像在安慰她。她深吸一口气,把怀里的月魄玉攥得更紧了——不管未来还有多少挑战,不管信任的路上还有多少“微痕”,她都会和赤炎一起,和青岚、苍溟他们一起,守住九域,守住彼此之间的信任。
只是那道浅浅的痕,她会记在心里,提醒自己:下一次,要先选择“问”,而不是“疑”;先选择“坦诚”,而不是“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