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柱踩着露水往归燕居走时,总觉得脚底下的青石板比往常更凉些。意念一动到了院心,眼尖的他先瞅见了院角那口压水井——不知咋的,往日普普通通的青石井台,今儿竟透着股不一样的精气神,像被谁精心打磨过。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蹲在井边一瞧,好家伙!井沿的青石上竟多了圈浅浅的刻痕,不是乱七八糟的纹路,而是个大大的“福”字。笔画不深,像用指甲慢慢抠出来的,却筋骨分明,横平竖直,透着股笨拙的认真劲儿。尤其是那最后一捺,特意往外侧撇了撇,像只伸展开的手,要把福气都兜进井里似的。
“这是谁刻的?”何雨柱伸手摸了摸刻痕,边缘光滑,带着点湿润的凉意,不像老早以前就有的。他想起前阵子东厢房廊下突然挂满的玉米辣椒,西厢房凭空冒出的葡萄架,心里渐渐明白了——准是这意念空间又在偷偷添东西,跟个会过日子的巧手媳妇似的,总在不经意处给人惊喜。
他握住压水井的摇杆往下压,“咕咚咕咚”几声,清亮的井水顺着竹管流出来,溅在刻着“福”字的井沿上,水珠像碎银子似的滚进井里。往常这时候,他总会掬一捧水喝,今儿却鬼使神差地往井里多瞅了两眼——就这一眼,让他惊得差点坐在地上。
井水里竟有东西在动!不是落叶,不是光影,是几条手指头长的小鱼,浑身金闪闪的,鳞片在阳光下亮得晃眼,尾巴一摆,像拖着片碎金,在水里游得自在。它们凑在竹管出水口附近,争抢着溅落的水珠,身影灵动,把一汪井水都搅活了。
“金鱼?”何雨柱揉了揉眼睛,又往前凑了凑。井不深,能看清水底的鹅卵石,那几条金鱼就在石头缝里钻来钻去,有两条尾巴是三瓣的,像穿了纱裙;还有一条脑门上鼓着个小包,傻乎乎的,总被别的鱼挤到一边,却不恼,转个圈又凑上去,透着股憨气。
他活了大半辈子,只在公园里见过养在鱼缸里的金鱼,哪见过井水里游的?这井是压水井,连通着空间深处的山泉,按理说该是活水,金鱼咋能在这儿活?再说这水凉得扎手,寻常鱼早就冻僵了,这几条倒欢实得很,像是天生就该待在这儿。
“莫不是这‘福’字招来的?”何雨柱盯着井沿的刻痕笑了。老辈人总说“水为财”,井里有水就有福气,现在刻了“福”字,又来几条金鱼,可不就是“福如东海”的意思?他越想越觉得有意思,干脆搬了个小马扎坐在井边,看金鱼游弋。
看了没一会儿,他发现这几条金鱼通人性似的。他用手指在井沿上敲了敲,“笃笃笃”,鱼儿们就齐刷刷地游过来,脑袋对着井口,像是在听动静;他往水里丢了粒早上没吃完的小米,那脑门上鼓包的傻鱼抢得最欢,一甩尾巴把小米吞了,结果被旁边两条机灵的追着跑,搅得水面泛起圈圈涟漪,映着“福”字的影子,晃得像幅活画。
正看乐呵呢,肩膀被毛茸茸的东西蹭了下。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那只灰松鼠,不知啥时候窜到他肩上,正歪着头瞅井里的鱼,小爪子扒着他的耳朵,痒得他直缩脖子。
“你也想看?”何雨柱把松鼠捧到手里,凑到井边。小家伙看见水里的金鱼,眼睛瞪得溜圆,爪子想去捞,被他一把按住——这井沿虽不高,可摔下去也够它受的。松鼠“吱”地叫了两声,像是在撒娇,尾巴却老老实实地卷住了他的手腕。
他突然想起该给井沿做点防护。这青石虽滑,可没个遮挡,万一哪天打水时脚滑,或者像小松鼠这样的小家伙掉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他起身往柴房走,想找几块木板钉个井栏,路过影壁墙时,瞥见爬山虎的藤蔓又长了些,卷须已经缠上了“福”字的刻痕,像给字镶了道绿边。
找了四块厚实的松木板,又翻出钉子和锤子,何雨柱蹲在井边敲敲打打。他没学过木匠活,钉出来的井栏歪歪扭扭的,却结实得很,刚好挡住井沿,只在压水摇杆那儿留了个豁口。他还特意在木板上刻了几个小凹槽,让流出来的井水顺着槽子往下淌,不弄脏井沿的“福”字。
刚钉好,就见那几条金鱼游到井栏边,隔着木板往外瞅,金闪闪的身影映在木板上,像贴了几片金箔。何雨柱看乐了,又往水里丢了把玉米粒,这次傻鱼学乖了,叼起一粒就往石头缝里钻,引得另外几条跟在后面追,水面“咕嘟咕嘟”冒起小泡,热闹得很。
中午在东厢房做饭时,他特意用井水泡了米。井水凉,泡出来的米更白净,煮出来的粥稠得能挂住筷子,带着股说不出的清甜。他盛了一碗放在井边的石桌上,就着廊下的阳光喝,时不时瞅两眼井里的金鱼,觉得这日子踏实得像井里的水,满满当当的。
下午没事,他搬了把竹椅坐在井边,拿出西厢房找到的那本《野菜图谱》翻着。阳光透过葡萄架的缝隙照在书页上,风一吹,光影晃悠悠的,井里的金鱼也跟着晃,像是在看书上的图画。看到讲马齿苋的那页,他想起空间后山长了不少,回头摘些回来,用井水泡过再凉拌,肯定爽口。
正看得入神,听见“扑棱棱”一声,两只燕子落在井栏上,低头往水里瞅,看见金鱼时吓了一跳,扑棱着翅膀飞起来,绕着井口转了两圈,像是在好奇这水里咋多了活物。金鱼也不怯,冲着燕子游了游,尾巴一摆,溅起的水珠打在燕脚上,逗得燕子“啾啾”叫。
何雨柱放下书,看着这一幕笑了。影壁墙的爬山虎在长,葡萄架的青藤在爬,东厢房的玉米在晾,现在井里又有了金鱼,这归燕居就像个活过来的小世界,万物都在这儿扎了根,透着股生生不息的劲儿。
傍晚时分,他给金鱼换了次水——其实不用换,这井通着山泉,水永远是新的,可他就是想多看看。压水时,摇杆“吱呀”响,井水“哗啦啦”流,金鱼在水里欢腾,松鼠蹲在井栏上啃松果,远处林海的涛声隐隐约约,夕阳把“福”字的刻痕染成了暖红色,像块刚出炉的糖糕。
他突然觉得,这口井不只是口井了。刻在井沿的“福”字,是日子的念想;游在水里的金鱼,是生活的活气;就连这冰凉的青石井台,都成了念想和活气的根,扎在这意念空间的土里,扎在他心里。
锁院门时,何雨柱又回头看了眼那口井。月光洒在井栏上,“福”字的影子落在水里,和金鱼的金鳞混在一起,晃晃悠悠的,像把碎银子撒在了福字上。他笑了笑,脚步轻快地往空间外走——明天得找点鱼食来,可不能委屈了这几条带来福气的小家伙。
日子就像这井水,看着平平静静,底下却藏着活物,藏着念想,藏着刻在石头上的福气,只等着有心人慢慢品,慢慢过,才能尝出那股子甜津津、清亮亮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