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苏衍龇牙咧嘴地揉着额角那个新鲜出炉的肿包,对谢迟抱怨道:“我这脑袋……是你下的黑手吧?”
谢迟面不改色,语气平淡:“我怕你口无遮拦,惹来麻烦。”
苏衍“嘶”了一声,揉着额角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几分不可思议:
“哦——所以你现在真叫‘小墨’了?”
他撇了撇嘴,语气里混着调侃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打抱不平:
“这算哪门子名字?那位大小姐怕不是胸无点墨?取的名字也太随意了!我要是继续跟着你们,她不会灵机一动,也给我按个颜色,叫个‘小白’之类的吧?”
谢迟眼都没抬,淡声打破他的幻想:“小白已有人了,你没机会。”
苏衍被这话一噎,顿时忘了名字的事,注意力又转回好友的处境上。
他上下打量着谢迟,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
“你这么护着她……难不成真是被那位手段狠辣的大小姐掳来当奴隶了?”
谢迟眉头微蹙:“她并非狠毒之人,只是行事有自己的准则。”
“那还不叫狠毒?”
苏衍几乎要跳起来,心有余悸地压低嗓音。
“她让人……让人割那儿的时候,眼睛都没眨一下!”
他现在回想起来,看见祝听汐都觉得腿肚子发软。
谢迟瞥他一眼:“你若不行恶事,何必惧她?”
苏衍悻悻然地继续揉着那个包,换上一副认真的表情:“说真的,你要是真被她扣下了,我这就回家让人备足银两,怎么也得把你赎出去。”
谢迟淡淡反问:“你看她,像是缺银子的人吗?”
苏衍的手一顿,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眼睛瞪大了几分,试探着问:“你……该不会是看上她了吧?”
谢迟看着他这副蠢样子,无奈道:“我有未婚妻。”
苏衍愣了一下,讷讷道:“……哦。”
谢迟再度开口:“以后别叫错名字。”
苏衍被他这么一打岔,倒也忘了自己原本还想追问什么,含糊地应了一声,转身朝门外走去。
就在他手又要摸上那个包时,谢迟清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别摸了,越摸越大。”
苏衍悻悻地放下了揉着包的手。
他刚退出房门,一转身竟迎面撞见了祝听汐,下意识就想缩回房内,身后的门却被合上了。
祝听汐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几分审视:“你在小墨房里做什么?”
苏衍一见她便觉得某处隐隐作痛,赶忙赔着笑解释:“就、就只是和老朋友叙叙旧……”
祝听汐的视线在他额角的肿包上停留片刻,微微蹙眉:“哦,你头上这包,倒是越来越大了。”
苏衍内心一惊,不是吧?这女魔头居然还会关心人?
然而下一秒,祝听汐便嫌弃地移开目光,丢下一句:“难看死了,没事别出来晃悠碍眼。”
说罢翩然离去。
已悄然移至门后的谢迟将这番对话听了个真切,忍不住低低笑出了声。
苏衍猛地转身,对着门板咬牙小声嘟囔:“你才难看!上次杀人那凶神恶煞的样子,丑多了!”
“苏衍!”谢迟警告的声音立刻从门内传来。
苏衍不服气地哼了一声,终究没敢再回嘴,灰溜溜地快步走开了。
——
他们在陆家已住了数日。
先前安分了几日的老者,见祝听汐始终没找他算账,那股贪图享乐的心思又冒了头。
纵使腿断了行动不便,他却依旧懂得如何安逸度日,几个婢女围在身侧,殷勤地将瓜果点心递至他嘴边。
祝听汐撞见这副光景,只觉有几分好笑。
她挥了挥手让婢女退下,转头吩咐小青、小蓝:“把他抬走。”
“你们要带我去哪?!救命!快来人救命啊!”老者顿时慌了,挣扎着叫喊起来。
祝听汐不耐地蹙起眉:“别嚎了!我留你性命是为解蛊,你倒在此当起老太爷了?”
“大小姐息怒!老夫……老夫只是闭着眼在琢磨解蛊的法子啊!”老者急忙辩解,语气里满是心虚。
祝听汐懒得听他胡诌,只让人将他径直抬到陆先生院中。
刚进院门,陆先生便迎了上来,沉声道:“小姐,我思虑再三,眼下唯有一法。用烈性毒药刺激蛊虫,或许能逼它松动。只是此法凶险,老先生恐要受不少苦楚。”
老者闻言,脸色瞬间惨白。
他哪里还顾得上腿疼,竟挣扎着从抬架上滚下来,用手撑着地面就要往外爬。
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哪还有半分初见时仙风道骨的影子。
祝听汐淡淡抬了抬手,对陆先生道:“先生不必顾虑,尽管动手便是。他若不肯配合,便是毒死了,也无妨。”
“你敢!”老者猛地回头,色厉内荏地嘶吼,“我死了,那小子也得跟着陪葬!”
祝听汐唇角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语气轻飘:“哦?反正他最近,我也看腻了。”
老者被她这话噎得一口气险些没上来,终是彻底泄了气,瘫软在地连声道:“……我听话!老夫听话就是了!”
老者被反复折腾了将近半月,终于在气息奄奄、几近断气之时,成功将那诡异的同命蛊催逼了出来。
蛊虫既解,谢迟腿上的伤势与束缚也随之消散,行动恢复了自如。
这几日,祝听汐正由活泼的珠珠领着,在小镇内外四处游玩赏景,似乎早已将解蛊之事抛诸脑后。
侍从小青寻了个时机,低声请示:“小姐,那个下蛊的老者……如今是放,还是杀?”
祝听汐正瞧着珠珠新编的花环,头也未抬,只淡淡吐出一个字:“放。”
谢迟也已多日未见祝听汐。
苏衍凑在他耳边,不住地撺掇:
“既然蛊毒已解,你腿也好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咱们正好趁现在悄悄离开!”
谢迟并未直接回应,反而问道:“小姐是如何处置那老者的?”
苏衍撇撇嘴,语气有些不可思议:“听侍从说,给放了。真是怪事,那女魔头居然也有手软发善心的一天?”
谢迟闻言沉默下来,指节无意识地收紧。
他原以为,以大小姐的性子,定会直接将那人杀了永绝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