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以为陈戎是那种冷硬、不近人情的类型,是许越彬口中那个“除了学习和训练什么都不会的木头”。
可……好像并不是如此。
她正心不在焉地打着牌,包厢的门再次被推开。
许越彬走了进来。
他身上还穿着剪裁精良的深色西装,没打领带,领口的扣子解开一颗,手腕上那块百达翡丽在灯光下折射出内敛的光。
他一出现,便自然而然地成了场内的焦点。
“等急了?”
他没有高声打招呼,而是径直走到祝听汐身边,目光温和地落在她身上。
他自然地将手搭在她的椅背上,形成一个保护性的姿态,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问。
“怎么坐这儿了?冷不冷?”
这亲昵又体贴的姿态,瞬间将她从周围的环境中剥离出来,划入了他的领地。
祝听汐被他身上清冽的木质香水味包裹,下意识地往旁边缩了缩。
“不冷。”
许越彬这才直起身,目光转向陈戎,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惊讶与熟络:
“陈哥?好久不见。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的语气听不出任何异常,仿佛是真心为这次重逢感到高兴。
陈戎站起身,与他握了握手,力道沉稳。
“前几天。”他言简意赅。
“回来处理事情?”
许越彬笑了笑,目光在他古铜色的皮肤上短暂停留。
“看来西北的风沙确实锻炼人。”
许越彬松开手,拉过一把空椅坐下,又极自然地将仍坐在沙发上的祝听汐轻轻一带,引到他身旁的凳子上。
就这一下,盖在她膝上的薄毯顺着动作滑落。
她伸手去捞,却见两只手同时伸了过来。
陈戎离得近,指尖先一步触到了毛毯的边缘。
然而下一秒,许越彬的手便覆了上来,掌心盖住她的手背,微笑着说:“我来吧。”
陈戎抬眼看了他一瞬,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没什么情绪,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
许越彬捡起薄毯,细致地重新为祝听汐盖好,甚至还掖了掖边角,才抬起头转向阿飞,笑着问:
“玩什么呢?带我一个。”
阿飞看热闹不嫌事大,立刻起哄:“来得正好!刚听汐输了要喝酒,还是陈哥帮忙挡的。现在你来了,这酒可得你替!”
许越彬挑眉,答得干脆利落:“当然,我来喝。”
她看着许越彬游刃有余地掌控着全场,再转头看向另一边。
陈戎不知何时,已经靠回了沙发里,神色淡然地看着他们。
回去的路上,车里的暖气开得很足。
许越彬靠在副驾上,嘴角挂着一抹尚未褪去的、自得的笑意。
祝听汐目光掠过他脸上的神情,不知为何,心头隐隐泛起一阵不适。
“今晚怎么这么高兴?”
她打破了沉默,语气平淡。
许越彬转头看了她一眼,眼里的自得藏不住:“很久没这么放松了。”
祝听汐抿了抿唇,不再接话。
他却像是忽然被点燃了某种兴致,笑着摇头:
“不过今天一见陈戎,可真吓一跳。西北的风沙是真不客气,把他磋磨得又黑又糙,像块黑炭。”
也只有在祝听汐面前,他才会褪去那层温文尔雅的伪装,流露出这份不加掩饰的刻薄。
“所以,”她声音很轻,“你今天不躲了,是因为终于觉得,他比不上你了,是吗?”
许越彬脸上那点兴奋的神色蓦地一滞。
他想反驳,话却哽在喉头,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借口。
“那你呢?”
他忽然转过脸,嘴角仍勾着笑,眼里却没什么温度。
“你今天怎么偏偏和他坐在一起?”
“有什么不可以?”她语气平淡,“大家都是朋友,我跟他之间又没过节。”
“这不一样,你明知道——”
“明知道你看他不顺眼,讨厌他,处处要和他比。”
祝听汐接过他的话,声音里透着一丝清晰的倦意。
“是吗?”
车内陡然陷入一片沉默,只有空调运转的微弱声响。
过了一会儿,他沉声开口:“靠边停吧,我下车。”
祝听汐打了转向灯,缓缓将车停在路边。
回到家,手机屏幕亮起,果然躺着一条许越彬发来的信息:
【早点睡。】
祝听汐轻轻嗤笑一声。
这就是许越彬。
他的处理方式永远如此,将争吵的导火索掐灭,然后发一条和往常一样的消息,粉饰太平,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从不解决问题,他只是让问题“过去”。
她和许越彬,从小学一年级就认识了。
那时的他,是老师口中令人头疼的典型:上课总爱讲话,小小年纪就学着高年级的样子,在校门口的巷子里吹嘘自己的事迹。
祝听汐不喜欢他,甚至有些避之不及。
转折点在初三。
同校不同班的许越彬,在一场球赛里摔断了锁骨。
他住院的地方离她家不远,父母又忙,没人送饭。
他不知从哪要来了她的联系方式,央求她帮忙带饭,还煞有介事地说会报销路费。
祝听汐想着,好歹是同学一场,也就送了几天。
伤好之后,两人一来二去,反倒成了朋友。
祝听汐从小到大都是旁人眼中的乖乖女,生活轨迹无非是学校与家两点一线。
她的父母忙于工作,却十分开明,只要写完作业就允许她出门。
可即便拥有这样的自由,她也宁愿待在家里。
整个寒暑假,除了上兴趣班,她可以一直不出门。
和许越彬交好之后,她才偶尔会在空闲时跟他出去逛逛街,也从不过问他还有其他哪些朋友。
后来两人不再同校,只有放假能见上一两面。
直到大学毕业,许越彬正式追求她。
祝听汐是拒绝过的。
她还没能从“朋友”这个安全又舒适的身份里转换过来。
可他褪去了年少时的浮躁,穿上西装,谈吐间是未来和规划,那份志在必得的成熟魅力,让她有些恍惚。
他们正式交往,至今不过堪堪三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