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衍礼侧了侧头，不解道：“想起来什么？”
宋娇娇抿着唇没说话。
她以为沈衍礼是想起来沈家的事情，所以语气才这么冷硬。
他在宋家村的时候就不是这样的。
宋娇娇没办法说这究竟是对是错，清官都还难断家务事呢。
“你先去坐一会，我去跟爷爷说点事，咱爸不是说让我替他问好吗？”沈衍礼道。
宋娇娇没问他要跟爷爷说什么，应了一声。
沈老爷子正坐在床沿叹气。
沈衍礼敲了门后，听着里面的动静一凝，推门而入。
“你又来做什么，气我还没够？”沈老爷白了一眼，见着沈衍礼便别开脸。
哪怕宋娇娇那日说的话在理，可有些东西实在一时半会改不了。
更何况。
沈衍礼他就是气人啊！
哪有跟长辈那么说话的？
亏得他天天在家里惦记，结果人刚出院，家里都还没站稳，话都还没说两句就要走。
沈衍礼很心不甘情不愿的把信抽出来，连带着那一沓钱：“我岳父跟岳母写信，让我代他们跟家里问好。”
“好我现在问过了。”
“这十张大团结，我岳父说要给你买点东西，我觉得你什么都不缺，更不缺这一百，宋家家里也没那么好过，这钱攒着不容易，看着票子这么新，估摸着是傅淮回来给的，这是要留着以后给傅淮娶媳妇盖房子用的。你把心意收了，钱我带回去，重新还给我岳父。”
沈首长听得两眼一瞪。
这是人？！
他还什么都没说呢，这好话坏话全给沈衍礼说完了是吧？
一口一个岳父说，处处给人家考虑。
怎么当初张口问他直接要彩礼、买房子的时候，就不知道给家里考虑考虑？张口就是一套小院，最好还能种种东西，宋家老两口子闲不住。
这咋不上天，问他要天宫呢？
沈首长攥紧了手里的拐杖，好险才没把它给扔过去。
换个角度想。
这没皮猴子如今倒是个人样。
别管是为谁考虑了，最起码细细品品，听起来像是人话。
宋娇娇倒是也没为沈衍礼开脱。
沈首长这几日想了不少。
要说沈衍礼能养成这个性子跟家里没关系，那确实不可能。
幼时，他们的确是对他疏于管教。
等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酿成大错了。
沈衍礼见他不说话，道：“话说完了，那我就先走了。”
“你等等，我让你走了吗？”沈首长问道。
沈衍礼站住脚，转过头，眉眼里面依稀能看出来些不耐烦。
沈首长一阵子吹胡子瞪眼。
他还拽上了？
“你现在也算是成家了……”
沈首长话刚出口，沈衍礼就纠正道：“不是算是，我就是成家了。我领结婚证了。”
沈首长喉头一哽，急得直敲拐杖：“你小子！你！”
沈衍礼脑袋垂下，不吭声了。
见这样，沈首长拍着大腿直叹气，怎么沈家出了这么个轴货？！
“算了。”
沈首长决定不骂了，骂了也没用。
他说道：“你现在成家了，就应该学会承担责任。娇娇是个好姑娘，能养出来她跟傅淮这俩孩子，说明宋家的父母也是正气的人，你可不敢再像以前一样，天天闯祸，胡乱折腾了。”
“还有，你这还有个小半年就该回城了，有什么打算？总不能等回来之后，还跟之前一样天天在帝都招猫逗狗吧？”
沈首长道：“我听说你在镇子上教书，等着回来后，我找人安排给你塞中专去继续当老师？到时候好好学、好好考，那是铁饭碗。总不能以后老婆孩子都养不起。”
沈衍礼默了默道：“我有自己的想法。”
“你能有什么好想法？”
沈首长是真没办法信。
沈衍礼以前太混了，脑袋一拍就是要闯祸。
宋娇娇说的是可好。
但是他不敢信啊。
如今他还在呢，要是没了，就靠他那儿子说实话，实在成不了什么气候。他现在也不指望沈衍礼光宗耀祖、重刷门楣，就希望他少闯点祸，别到时候没人兜着，给自己兜进去。那他等着下了九泉，看见那些战友羞得都没办法睁眼。
后代不回报祖国就算了，还为祸一方。
这跟他们当年打得那些地主老绅有什么区别？
沈衍礼不说话，因为他知道，说了也白说，那不如不说，还少听点难听话，惹得心里烦。
他们都是有大志向的人。
他不是。
如果不是不想让老婆受苦，他情愿这辈子都待宋家村，就教几个学生、种几亩地，空闲的时候跟宋娇娇坐村头听别人唠唠家长里短。
这话压根不能说，说了老爷子能打死他。
没出息的东西。
他回到沈家就脑瓜子疼，越想越疼。
沈首长还在碎碎念念着，说他多不容易、操了多少心，见沈衍礼屁也不吱声，彻底恼了：“赶紧走吧！压根跟你说不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有功夫，就抓紧时间，赶紧给我生个重孙子，听到没有？”
一听到他说这话，沈衍礼溜得比兔子都快，气得老爷子直敲拐杖。
这混球。
宋家爹娘也能忍得了？
这得老实成什么样啊！
郑妈正站在宋娇娇身边说着什么，沈衍礼依稀听到她在劝，在家里留两天。
这沈家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孩子、老人都还没坐下来好好吃顿饭。
这就要走，沈老爷子肯定心里过意不去，那老人嘛，无非就一个愿望，儿孙膝边绕，颐养天年。
沈衍礼问道：“房契拿来了吗？”
宋娇娇手中捏着一页纸，还有一串钥匙。
“这个。”
说是房契。
就是个证明书。
找人扣了章、写了名、摁了手印，一手交钱、一手交钥匙。
沈衍礼扫了一眼地址，想了想：“地段还行。”
【我的妈，这也叫地段还行吗？这地段太行了，寸土寸金都不为过】
【如果对应现实的话，这地方岂不是——】
【妈的，我恨有钱人！】
“咱上去收拾收拾东西吧？我去找人，把卫生所的东西直接送过去。”沈衍礼道，“等我下，马上就回来。”
门口站岗值班的换了人，沈衍礼招呼了声，对方就去调动了。
他们拿了沈家的钱，偶尔跑跑腿也没关系。
比起来站岗，大家都爱干这个，起码没那么无聊。
沈衍礼没带多少东西。
就打包了几套衣服，还有他那些年攒下来的钱跟票，想了想，从书柜上抽了两个话本，等着到时候无聊给老婆讲着听，顺带还能认认字。
“要不，咱住两天？”宋娇娇迟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