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娇娇从小就知道傅淮跟别人家的哥哥不一样。
村里的小男孩儿都可霸道了,长辈们也都护着他们跟眼珠子似的。
傅淮来家里后,小小的年纪就承担起家里那些活,头回宋父跟宋母看见他举起来斧头劈柴火,吓得差点魂飞魄散,生怕他这一斧子下去把自个的小胳膊、腿给劈散架。明明没工分,但他也不闲着,非要跟着去打猪草、种麦子、收苞米,就算平时也会带着她跟着大人去捡柴火、拾山货。
他似乎一直都在证明一件事情——
他不是没用,只知道吃白饭的。
就连吃饭。
回回也要吃得最少。尤其是瞧见那餐桌上有肉,他便看都不看一眼,埋头扒糙米饭。
宋母没忍住,摔碗摔筷子硬逼着他吃,说他这个年纪,长得还没黄毛丫头高,瘦的也像一副骷髅头,不知道的让人见了去,还以为他们私下里虐待小孩。不喜欢吃?不喜欢吃就硬塞嘴里往下咽,就没见过哪个小孩儿不馋肉的。
傅淮小时候时常不说话,没人跟他说话的时候,他就能当一天哑巴。
宋娇娇也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傅淮变得“正常”起来的。
许是在学堂里识了字。
那时候回来的夜里,傅淮就拘着、哄着宋娇娇跟他学,一撇、一捺,这叫人。宋娇娇这把年纪光想着往外跑,知识进了脑子里,又很快流出去,只记得要找二丫、找白霜、找大牛一起过家家酒,后来就干脆被爹娘打包一起送学堂里去了。
有了傅淮,宋父、宋母放心忙着村里村外,宋娇娇几乎就是他一手带大的。因为傅淮,她的童年里都没怎么有磕碰的印象,他像一座小山、一个守护神,总在她身边候着,宋娇娇无时无刻不想,有个亲哥哥真好啊。
直到开始懂事,宋娇娇头回意识到,傅淮这个哥哥跟别的哥哥不一样。
傅淮没有玩伴。
也没有多余的爱好。
他永远都在围着宋家团团转。
宋娇娇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
外面的风言风语听在耳朵里,不是滋味。
替哥哥觉得难过。
当兵的来修大坝,军人也好啊,军人也是守护神。宋娇娇望着那群人,不由自主就想到了哥哥,他们是跟哥哥一样可靠的人,他们对自己的同伴都很好,每天都热热闹闹,好像所有的日子都能过得很快乐。
带头的队长瞥见傅淮夸赞,说他是个当兵的好苗子,身子骨结结实实的。
傅淮有没有记到心里她不清楚,宋娇娇却记下来了,她跑回去,跟爹娘说要把哥哥送去当兵,她喜欢当兵的人。
教书先生曾经说过,傅淮是块好料子,性子沉稳、踏实。
他应该走出去看看。
看过世界,就会发现眼前的苦难不算什么。
宋娇娇理解不了这句话,但她想把哥哥送出去,离开这个充斥着流言蜚语的地方,他得走自己的路,他的人生不该只为了宋家的恩情活着。
于是,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曾嫣一大早顶着一双黑眼圈出来。
宋母作为过来人,也不敢吭声,一个劲儿让她多吃点,没必要起那么早,该多睡就多睡,家里也没非得吃早饭的规矩,等醒过来饿了再做一样,都有现成的。
宋娇娇装听不懂,埋头唏哩呼噜喝饭,喝完就说饱了要出门喂兔子。
她家的兔子都没笼子养了。
宋家村里挨家挨户也都有兔子,都是宋父、宋母送出去的,老两口鲜少杀兔子吃肉,就这么天天喂,越喂越多。
宋娇娇把萝卜塞进去,想给小的喂,结果那大的自个的白菜叶子都没吃完就过来抢,她不乐意,伸手要夺回来,沈衍礼赶忙揪住她的手:“你干嘛?”
“你干嘛?”宋娇娇不解。
沈衍礼在旁边听着那兔子嚼得沙沙响,皱眉道:“你往它嘴里夺,也不怕它咬你手。”
“兔子又不是狗,它不咬人。”
“胡说。”
俩人正要争论着,就看见曾嫣很是尴尬的站在门口,然后问道:“娇娇,你能不能,跟我出去走走啊。”
宋娇娇跟沈衍礼对视了一眼,她赶忙抽出来手,转头扬起来笑道:“行呀,我带你去村里逛逛。”
沈衍礼不耐烦地啧声。
傅淮也真是的。
那么大个人了,连媳妇也搞不定,还得过来麻烦他媳妇。
这种场合里,他又不能跟着去。
气得他把大兔子嘴里的萝卜夺出来:“吃吃吃,都这么大个儿了还吃呢,光长个子,不长脑子。”
……
宋娇娇到处介绍着,这个是谁家、那个是谁家,村里的黄狗在槐树底下也有窝,平日里就在这边守着晒太阳,夜里钻到大队院里睡。看到人就来就摇尾巴,它那一身黄毛里面已经夹杂起来些许白毛了,路也开始走得慢吞吞。
“呀,大黄。哪个缺德的给你饭盆又掀了?”
宋娇娇骂着,把里面的爆竹皮倒了倒,放在它窝前,说道:“坏了,忘了端点剩菜汤饭过来。”
“这是大黄,这狗可有些年头了。当初不知道从哪跑过来,在我们村里住下,给我们村看门呢。”
无论她说什么,曾嫣都像是心不在焉。
宋娇娇揣着手道:“怎么了嫂子?看你不高兴。”
“没、没不高兴。”曾嫣不知道怎么说,可想想昨夜,傅淮又雷打不动躺在地板上面,她就心里窝着大石头一样,最终她没忍住,问道:“娇娇,你哥他是不是不喜欢我啊?你这些年有没有听说过,他跟谁好过?”
宋娇娇愣了下,皱眉:“嫂子,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我哥跟你结婚,肯定是喜欢。你跟我讲讲,你是怎么想的?”
【曾嫣不会是发现,童养夫的事儿了吧?】
【都说了是开玩笑的,娇娇都结婚了,总不能因为这个找茬】
【站在曾嫣的角度里面,那这个哥哥妹妹不是亲的,还有这种绯闻,她难受也是应该的吧?】
【人嫂子都还啥也没说呢,你们猜着吵起来了】
曾嫣觉得这个事情说出去有点丢人,但她真想不明白,也不敢去问傅淮。哪有小姑娘追着问那种事情的?
曾嫣哽了哽道:“你哥,他一直不跟我同床。”
“你俩不是一个屋吗?你们那屋里,应该就一张床吧?”
宋娇娇真顿住了,他俩都领结婚证了,要不是因为这个,宋母也不能安排他俩住一个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