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名成功的确认页面跳出来，王兵扫了一眼那几行绿字，直接关掉了网页。他心里踏实了一些，但更多是绷紧了一根弦。
日子回到了固定轨道，依然是上班摸鱼，平时利用好散碎时间做题练题。清早天没亮透，台灯准时亮在家里的小书桌前。早上是雷打不动的行测训练，王兵掐着表做某图编撰的国考模拟卷。委明的资料分析公式、飞哥的图形推理秒杀做题法、唐宋的数量计算技巧......这些课程听了无数遍，那些前世磨出茧子的题型，此时下手又快又准。旁边的错题本上，新划的红叉屈指可数。他刻意模拟在草稿纸上演算的速度，控制正式考试的答题节奏，不至于正式笔试时答题速度显得那么扎眼。
在行里上班时，王兵午饭后眯了一小会儿，下午没什么活，他把精力就放在申论上。手边的《大圆圆申论方法精讲》翻得起了毛边。他反复拆解材料，对比着几大机构的参考范文，在心里琢磨出题人的路数。压箱底的是一本写着“考前必看”的硬皮笔记本，里面一笔一划整理着他“记忆”里的考题脉络和能拿高分的答题要点，里面还有他提前写好并烂熟于心的大作文范文。
“大作文……”王兵搁下笔，看着窗户玻璃上一层薄薄的冰霜。前世申论算不得顶尖，这次不同，关于前世国考笔试最后那道大题的影子，在他脑子里格外清晰——“给定资料”中提到了老子关于“有”和“无”的观点，请你围绕给定资料反映的城市建设理念（五）中的问题，自联系实际，以“试谈有’与无’”为题写一篇文章。”考官们偏爱什么角度，怎样结合政策讲实践，他都理得门清。
笔试的日子说到就到。考试前一天，王兵去吉春看考点。考场设在汽开区一所小学，门框漆皮有些剥落。他默默记下考场号、座位号，然后默默离开。在开往居住的宾馆方向的地铁里，车厢里大多是和他年纪相仿的面孔，带着点儿不易察觉的紧张。
考场附近的宾馆大多数是考生，居住的人过多也会过于嘈杂，王兵在距离2公里的地方定了一家老牌的林业宾馆，居住的人不多，也很便宜，这都是前世王兵考试的经验，“考公每一个环节都在筛人”，这句话真的不是说说而已，前世王兵在新闻看到，去某地参加省考的几百号考生，因为高速堵车无法按时到达考场，错过考试，一年的努力算是白费了的新闻。后来往下翻才知道，原来是高速上发生了交通事故，且因为下大雪官方封了高速，同样有考生错过了考试。真是每一步都在筛选，这批人已经被考公筛出去了。
有人选择考试当天才出发，因为考点设在偏远小县城，周围酒店考前疯狂涨价，民宿一宿涨到了近千元。这些错误王兵是不会犯的，林业宾馆是国营宾馆，可能装修没有那么富丽堂皇，设备没有那么新，但是宾馆的功能他还是具备的，因为居住的人少，也很少有小情侣去这样的宾馆，价格也便宜，对于王兵这种需要良好的睡眠环境的考生来说，特别友好。
此时王兵不在他想，他靠着椅背闭目养神，脑子里像放幻灯片一样，确认着考试流程和后天下午申论的开篇布局。
考试日下午，吉春的天空中飘下些许小雪，如三棱军刺般的寒气往骨头缝里钻。王兵裹紧羽绒服，便决定不坐地铁去了，随即打车去往考场。学校操场上覆着薄雪，密密麻麻站满了考生。哈气混成一片白雾，跺脚搓手的声音此起彼伏。王兵把脸缩进围巾，只露出眼睛，排在队伍里，安静等着。
教学楼厚重的大门打开，人群涌进去。王兵按指示找到考场，门口老师核对着身份证和准考证。签完字，坐到座位上，把背包放到讲台旁边。教室里一股冷清的粉笔灰味，混着人身上的寒气。
“叮铃铃——”刺耳的铃声响起。
监考老师绷着脸宣读纪律，撕开牛皮纸袋，分发答题卡和试题本。王兵动作稳当。姓名、准考证号、涂卡、信息核对，一项项有条不紊。
“《专业能力测试》，开始作答。”
王兵翻开试卷册。目光扫过熟悉的板块——货币银行学、经济学、金融监管实务、英语。果然是原题！此时前世的真题在他眼底过一遍，答案几乎是本能地跳出来。笔尖在答题卡上匀速移动，黑色方框被饱满填涂，毫无压力。时间一点点过去，王兵答完后没有装逼第一个交卷，而是在铃声响起时，迅速关上笔帽，等待老师收卷子。
次日笔试科目是《行政职业能力测试》，数量关系的题在演草纸上写几步关键节点，结果就推演出来。资料分析里密密麻麻的数字图表，落在他眼里像摊开的棋局，关系一目了然，就算是不知道前世的答案，王兵也能取得不错的成绩，当然他为了成绩出来后不那么扎眼，他专业题和行测题很多都故意没有写对，以免成绩过高，被有心人注意到。
时间流走，教室里只剩下钢笔和铅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后排有人轻声叹气，前排的考生时不时抬眼看看墙上的挂钟。监考老师踱着步，锐利的眼神扫过每一张桌面。
离结束还有十分钟，王兵把整张答题卡快速浏览一遍，尤其留心涂卡的位置。确认无误，他放下笔，合上试卷册。旁边的年轻考生瞥了他一眼，又低头忙活自己的最后几道题。
“时间到！停笔！”老师的声音划破了寂静。
上午场行测考试结束，考生们涌出教室。楼道上瞬间人声嘈杂。
“资料最后那图我算慢了！”“言语中心句是第二段没错吧？”“那个图形转得我眼晕！”“明年省考再战吧”这些议论和沮丧被王兵甩在身后。他在考点附近找了个干净的快餐店，点了一碗素热汤面。热气腾腾地下肚，驱散了些寒气。他没和人交谈，也没继续看资料，只是在脑子里最后过了一遍下午大作文的骨架。
下午两点，《申论》开考。
拿到试卷，王兵径直翻到最后一道大题。题目要求明明白白：
“给定资料”中提到了老子关于“有”和“无”的观点，请你围绕给定资料反映的城市建设理念（五）中的问题，自联系实际，以“试谈有’与无’”为题写一篇文章。”
和他记忆里的画面严丝合缝。
王兵定下神，从头做起小题。提炼、概括、分析、提对策，落笔精准，要点一个不落。卷面也干干净净，字迹清晰工整。他甚至刻意在草稿纸上打好底稿，再誊到答题卡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距离交卷还有五十分钟，王兵停住前面的题，开始写大作文。提笔，在作文题的位置写下拟好的题目：
试谈“有”与“无”
下笔如有神。开头便写，“城者，盛民也”，城市建设发展的初衷在于让生活在城中的人安居乐业，享受生活。
后续三大段以以“无”助“有”，政策为风。以“无”助“有”，共享为翼。以“无”助“有”，未来为巢为分论点，结合老子与的哲学思想，深入分析城市建设中的空间预留与功能实现关系，例如通过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的辩证关系，探讨城市公共空间与基础设施的平衡问题并提出措施，标准的国考审论八股范文，考试结束铃响时，王兵刚刚落下最后一个句号。他放下笔，目光快速扫过全卷，确认没有遗漏或笔误。
“时间到！收卷！”监考老师的声音响起。
试卷和答题卡被收走。王兵收拾好文具证件，随着人流走出教学楼。天色已近傍晚，暮色沉沉笼罩着安静的校园。结束考试的年轻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高声讨论或黯然离开。
王兵裹紧领口，沉默地穿过喧闹的人群，走出校门。冬夜的寒气扑面而来，让他打了个激灵。路边的灯亮起来，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印在铺着残雪的人行道上。
他没有回头再看那考场，只是径直走向公交站台。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屏幕的光映着他平静无波的脸，他没有拨任何电话。
公交车来了。他挤上去，找了个角落的位置站定。公交车摇摇晃晃地行驶，径直地往高铁站开去，窗外掠过的城市灯火明灭不定。笔试的篇章已经翻过。接下来，是另一场更加微妙的较量—面试。但至少此刻，他的报考城市—平州的方向，似乎亮了一些。公交车厢的晃动里，王兵只是默默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街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