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斗了大半个时辰,那女妖见久战不下,心中焦躁,卖个破绽,诱得悟空一棒打来。她却将身一纵,使出一个诡异身法,也不知用了件什么兵器,只见她身后似乎有物一闪,快如电光石火,正中悟空的头顶!
悟空只觉头顶一阵难以形容的剧痛传来,仿佛被烧红的钢针狠狠扎了一下,又似被毒蜂蜇中,痛彻骨髓,眼前一黑,叫声:“痛杀我也!”
这疼痛实在难忍,竟连神通广大的齐天大圣也支撑不住,再也握不住金箍棒,只得虚晃一招,负痛败下阵来,捂着脑袋跌跌撞撞向后退去。
八戒见悟空突然败走,不知就里,但见女妖转身又向他杀来,心知不妙,也不敢恋战,拖着钉耙,转身就跑。那女妖见打退了二人,也不追赶,冷笑一声,收了钢叉,径自回洞去了。
八戒追上悟空,与沙僧会合。只见悟空双手抱头,蜷缩身子,口中不住“哎呦、哎呦”地叫唤,脸色煞白。沙僧忙扶住他,问道:“大师兄,你这是怎么了?莫非是旧日头风病发了?”
悟空跳脚道:“不是!不是头风!”
八戒也纳闷道:“猴哥,我刚才见你与那妖精打得好好的,并未见你受伤,怎地突然头疼起来?这是何缘故?”
悟空哼哼唧唧,忍痛说道:“了不得!了不得!我正与她厮杀,见她叉法有些散乱,刚要进招,不料她将身子一纵,不知用了件什么歹毒兵器,在我头上扎了一下。这疼痛钻心刺骨,实在难忍,故此败阵下来。”
八戒、沙僧见悟空疼得如此厉害,皆是心惊,不知那女妖使的究竟是何妖法,竟能伤到金刚不坏的大师兄。三人一时无计,只得暂离洞口,寻个僻静处歇息,再图救师之策。
却说那女妖精得胜回到琵琶洞内,吩咐小妖将洞门紧闭,严加看守。她自觉赶走了孙悟空和猪八戒,心中得意,色心又起,对身边女童道:“快去将卧房收拾整齐,点上蜡烛,焚起好香,请唐御弟过来,我要与他成就好事。”
女童领命,前去布置。不一会儿,那女妖亲自去到后洞,命小妖将唐僧搀扶出来。三藏受此惊吓,面色更显憔悴。
女妖却弄出十分娇媚之态,走上前去,一把携住唐僧的手,软绵绵地说道:“御弟哥哥,常言道‘黄金未为贵,安乐值钱多’。那西天取经,万里迢迢,何等辛苦?不如就在我这洞府之中,与我做个恩爱夫妻,享那鱼水之欢,安闲快乐,岂不强似那风餐露宿?”
三藏闻言,紧闭双目,咬紧牙关,如同老僧入定,一声不吭。
女妖见他不语,只道是害羞,便使出浑身解数卖弄风情。她先是轻解罗衫,露出雪白的香肩,靠近三藏,吐气如兰:“御弟哥哥,你看我这肌肤,可比得那西梁女国的脂粉?”三藏只觉一股异香扑鼻,心中念佛不止,将头扭向一边。
女妖又轻歌曼舞起来,腰肢款摆,如风拂杨柳,歌声婉转娇媚,直透人心。她边舞边靠近三藏,伸出玉手欲抚摸其面颊,三藏急忙后退一步,合掌道:“阿弥陀佛!女菩萨请自重!”
女妖不恼反笑,又命女童摆上酒菜,亲自斟了一杯素酒,递到三藏唇边,眼波流转:“御弟,良辰美景,岂可无酒?且饮一杯,助助兴头。”三藏紧抿嘴唇,摇头不从。
女妖见状,又换一计,假意垂泪道:“想我独居洞府,寂寞多年,今日天赐良缘,得遇御弟这般人物,实乃三生有幸。御弟却如此铁石心肠,岂不令人心碎?”说罢,竟假意啜泣起来。
任凭这女妖千般做作,万种风情,三藏只是心如磐石,老老成成,不为所动。那女妖纠缠了半晌,见三藏始终如木头一般,不由得也有些乏了。
女怪斜倚在榻上,慵懒地说道:“我枕席空闲,何不共眠?”
唐僧正色答道:“我光头僧服,与你怎相配!”
女怪又道:“我愿效仿前朝名妓柳翠翠,对情郎一片痴心。(注一)”
唐僧凛然道:“贫僧却不是那讲经说法的月明和尚,休要错认!”
女怪道:“我美貌胜过西施,体态更是婀娜动人。”
唐僧道:“那越王勾践因西施亡国,遗恨千年,此乃前车之鉴!”
女怪再诱:“御弟,你可知‘宁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唐僧断然道:“我的真阳乃修行至宝,岂肯轻易给予你这粉骷髅!”
那女妖听了“粉骷髅”三字,心中愠怒,但面上仍强装笑意,动手动脚,扯扯拉拉,定要三藏依从。
三藏只是奋力推拒,坚守戒体。直纠缠到半夜时分,那女妖终于耗尽了耐心,恼羞成怒,厉声叫道:“小的们!拿绳来!”
几个小妖立刻取来粗绳。女妖亲自动手,将三藏手脚牢牢捆住,捆得像个四马攒蹄的猱狮模样,又命人将他拖到房廊之下,然后气冲冲地吹灭银灯,自回卧房睡觉去了。
方才还是千般爱慕,万种柔情,转眼间便如此狠心对待,可见这妖邪所谓的恩爱,不过是贪恋色相,痴迷欲望罢了,一旦不得逞,便露出本来面目。
一夜无话。次日天明,悟空头上的疼痛已然消失,只是还有些微微发痒。他心中记挂师父,对八戒、沙僧道:“你二人在此等候,老孙再去洞中探听消息,看看师父境况如何。”
说罢,又变作一只蜜蜂,飞入琵琶洞。越过两重门,飞到后面房廊之处,果然看见师父被五花大绑,丢在廊下,模样甚是狼狈。悟空心中不忍,轻轻飞过去,落在唐僧的光头上,低声叫道:“师父,师父。”
唐僧正自悲苦,忽闻悟空声音,抬头四顾不见人,知是悟空变化而来,忙低声道:“是悟空么?你来了!快救为师性命!”
悟空叮在他头上,问道:“师父,昨夜那‘好事’如何了?”
三藏咬牙恨声道:“这孽障!我宁死也绝不从她!你休要胡言!”
悟空道:“俺老孙昨日听她言语,颇有相怜相爱之意,怎地今日却将你捆缚在此?”
三藏叹道:“她纠缠了我半夜,我衣不解带,身未沾床,执意不从。她见无法得手,恼羞成怒,才将我捆在这里。悟空,你千万设法救为师出去,好继续西行取经啊!”
他师徒二人正在廊下低声问答,却不料早已惊动了那卧房中的女妖。这妖精虽然昨夜下了狠手,但心底里对唐僧这俊俏模样和元阳之宝,还有几分流恋不舍之意。
她睡梦中一翻身,朦朦胧胧只听见“取经去也”这一句,顿时惊醒,滚下床来,厉声高叫道:“好好的夫妻不做,却要去取什么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