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与子山月那份短暂的温情,此刻已被冰冷的现实彻底碾碎。木子伊端坐于会议室首座,目光如刀般扫过在场每一位同伴,尚未开口,沉凝的气氛已压得人喘不过气。
“计划不容有失,每一处细节都需反复推敲……”他话音未落,会议室那扇厚重的木门便发出“砰”的一声巨响,被人从外猛地撞开!
一名年轻队员踉跄扑入,脸色惨白如纸,胸口剧烈起伏,竟一时噎住,说不出完整句子。
“慌什么!成何体统!”络腮胡队员厉声喝道。
那队员猛地喘过一口气,声音撕裂般惊恐:“会、会计…他不见了!房间里是空的!”
“哐当——”木子伊身后的木椅应声而倒。他瞬息间已掠至报信者面前,五指如铁钳般扣住其肩:“何时发现?现场如何?说仔细!”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蹦出来。
“就、就一刻钟前…换岗的兄弟发现屋里没动静,进去一看…人没了!门窗都是从内闩好的,没有半点强行闯入的痕迹…就像、就像凭空蒸发了一样!”
死寂。绝对的死寂笼罩了整个会议室,连窗外偶然掠过的鸟鸣都显得格外刺耳。炉火上烧着的水壶发出尖锐的啸音,却无一人想起去提。
“凭空蒸发?”神秘队伍首领缓缓站起,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要么是来了绝顶高手,手段超出你我想象;要么…就是他自已走的,而且早有准备,才能做得这般干净利落。”
“他自己逃了?”有人失声叫道,“他能逃去哪?没了我们庇护,灰道顷刻间就能把他撕碎!”
“或者…”木子伊缓缓松开手,声音低哑,“他已经落入了灰道之手。”
这个可能性让所有人脊背窜起一股寒意。若会计落入敌手,在那严刑拷打之下,他们所有的计划、掌握的账本秘密、乃至每个人的身份…都将无所遁形。数月谋划,顷刻间便能满盘皆输,甚至招致灭顶之灾。
“找!”木子伊猛地转身,指令斩钉截铁,“所有人立刻行动!甲队彻查据点内外,一草一木都不许放过,寻找任何可能的密道或线索!乙队排查城内所有他可能藏身或被迫前往的地点,赌坊、暗窑、废弃仓库,一处不许漏!丙队立刻出动,盯死所有已知的灰道堂口,尤其是与内奸关联密切的那几处,注意任何异动!”
众人如梦初醒,轰然应诺,身影如离弦之箭般射出门外。
木子伊亲自带着一队人,如同疯了一般扑向会计昨夜居住的那间矮房。屋内陈设简单得近乎简陋,床榻上的被褥甚至还残留着人躺卧的痕迹,一杯凉茶放在桌角,喝了一半。窗户紧闭,门闩完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会计身上常有的药草气味,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异常。
他蹲下身,指尖划过冰冷的地面,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每一寸角落。没有拖拽的痕迹,没有陌生的脚印,没有打斗迹象。一个人,怎么可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
时间在焦灼的搜寻中飞速流逝。各队人马一次次回报,带来的只有令人愈发沉重的消息:
“据点周边三遍搜过,无人影!”
“城南赌坊、城北破庙、运河废弃货舱…皆无发现!”
“灰道各堂口暂无异常动静,守卫如常…”
仿佛一滴水落入深潭,没有激起半分涟漪。
夕阳西下,将天边染得一片血红,如同不祥的预兆。众人再度汇聚于会议室时,脸上已尽是疲惫与难以掩饰的恐慌。失败的搜寻结果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
“扩大范围!”木子伊的声音因缺乏睡眠和高度紧张而沙哑,“派人出城,往周边村镇寻访!加派人手,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监视侍郎府和内奸的几处私宅!他若被擒,对方必有动作!”
“若…若他并非被擒,而是主动投敌呢?”一个声音怯怯地问道。
会议室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若真如此,那他们此刻所有的行动,或许都已暴露在敌人的眼皮底下。
木子伊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决然的寒冰:“计划全面变更。原定方案作废。我们需假设最坏情况——会计已落入敌手,或已叛变。所有联络点作废,人员即刻撤离至二号备用据点。重新评估风险,制定应急方案。”
命令下达,众人迅速而动,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是夜,木子伊独立于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幕。会计的失踪像是一个巨大的黑洞,吞噬了所有的确定性。那本用命换来的账册,此刻仿佛成了一块烫手的山芋,既是指证敌人的铁证,也可能随时引爆,将他们炸得粉身碎骨。
他究竟去了哪里?是生是死?是忠是奸?
冰冷的疑问悬于心头,而比这更冷的,是黑暗中可能早已对准他们的、无数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