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灭道”洞口,阴风倒灌,如鬼哭呜咽。地上新鲜杂乱的脚印与工具痕迹,如同警钟,敲在每个人心头。
有人捷足先登!而且不止一拨!
“看这洛阳铲的土痕,是新打的盗洞,不会超过两日。”石敢当蹲下身,捻起一撮泥土,面色凝重,“另一拨人用的工具……像是‘穿山穴陵甲’的爪痕,但又更深更利,还带着一股……冰冷的妖气。”
“妖气?”云波道人皱眉,“莫非除了觊觎棺中邪力的贼子,还有妖物也被吸引而来?”
陆昭衍心系秦绛安危,顾不得许多,沉声道:“无论如何,必须进去。殿下等不了太久。”
他率先俯身,钻入那狭窄漆黑的洞口。云波道人手持巡山令开路,清光微照。石敢当兄弟断后,洒下防虫驱邪的药粉。
洞内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却并非坦途,而是一条人工开凿的、向下倾斜的漫长石阶。石阶两旁岩壁湿滑,布满苔藓,刻满了模糊不清的古老符文,散发出淡淡的镇压之力。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霉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却让人极不舒服的檀香味,像是某种劣质的、供奉邪神的香火。
越往下走,阴风越盛,那风中夹杂的傩面邪力也越发清晰。陆昭衍左手的印记传来微弱的悸动,并非警示,更像是一种同源的吸引与渴望。怀中的槐木心也似乎温暖了一丝。
阶梯仿佛没有尽头。黑暗中,只有众人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呼吸声回荡。
突然,走在最前的云波道人猛地停下脚步,低喝道:“小心!前面有东西!”
巡山令的清光照去,只见前方阶梯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体!
众人立刻戒备上前。只见死者共有五人,穿着现代的登山服,身边散落着洛阳铲、撬棍、黑驴蹄子等物,显然是那伙盗墓贼。
他们的死状极惨!全身干瘪如同枯柴,皮肤灰败,双目圆睁,充满了无尽的恐惧。更诡异的是,他们的天灵盖上都有一个拇指大小的窟窿,边缘焦黑,仿佛被什么的东西吸干了脑髓与精气!
“是‘抽魂丝’!”石敢为倒吸一口凉气,“一种极其阴毒的邪术!以法力凝聚阴丝,刺入天灵,瞬间吸走魂魄精气!看这手法,干净利落,施术者道行不浅!”
“不是那伙用奇特工具的人干的。”石敢当检查了伤口,摇头道,“这手法,更像是……道门邪修所为!”
难道除了盗墓贼和可能存在的妖物,还有第三股势力——邪道中人也在其中?
众人心情更加沉重。继续下行,又陆续发现了几具盗墓贼的尸体,死法相同,皆是被“抽魂丝”所杀。
“看来那邪修是在灭口,或是夺取生魂修炼。”云波道人面色阴沉,“此獠心狠手辣,务必警惕。”
终于,阶梯到了尽头。前方出现一个巨大的天然石窟。石窟中央,有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水潭,潭水冰冷刺骨,散发着浓郁的阴气。潭边散落着一些残破的青铜器皿和腐朽的尸骸,似乎是古代祭祀的遗迹。
而最引人注目的,则是潭边立着的一尊三头六臂、面目狰狞的漆黑神像!神像脚下,赫然有新鲜的香烛痕迹和泼洒的鲜血!空气中那劣质的檀香味在此处尤为浓烈。
“是‘黑煞镇潭神’!”石敢当脸色一变,“一种镇压水煞凶物的邪神像!看这香火,有人在此举行过血祭!莫非是想唤醒潭中之物?”
就在这时,黑水潭中央忽然“咕嘟咕嘟”冒起泡来!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开来!潭水开始变得粘稠、猩红!
“不好!血祭生效了!潭里的东西要出来了!”云波道人急喝,“快退!”
但已经晚了!
哗啦——!
一声巨响,一个庞大无比、由无数溺死尸骸和黑色水草缠绕而成的巨大怪物,猛地从血潭中钻出!它没有固定形态,只有无数挣扎的手臂和扭曲的面孔,发出震耳欲聋的悲鸣与咆哮!
“是‘千尸傀’!吸饱了血祭之力,凶性大发!”石敢当兄弟立刻敲响镇魂锣,洒出克制尸傀的赤硝朱砂网!
那千尸傀挥舞着无数手臂,带着腥风血浪,扑向众人!
云波道人雷符连发,轰在它身上,炸飞无数尸骸,却难以阻挡其势!
陆昭衍护着怀中槐木心,兵煞之力灌注青铜戈,一戈斩出,煞气撕裂血浪,斩断数十条手臂,但那怪物瞬间又长出更多!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必须毁掉那邪神像,断其力量来源!”云波道人急中生智。
陆昭衍会意,猛地冲向那黑煞神像!
就在他靠近神像的瞬间,侧面黑暗中,一道锐利无比的、带着冰冷妖气的黑光悄无声息地射向他的后心!
快!准!狠!
“小心!”云波道人惊呼,却救援不及!
陆昭衍汗毛倒竖,危机时刻,身体本能地向旁一闪!
嗤!
黑光擦着他的肋骨飞过,带起一溜血花,最终打在对面的岩壁上,竟是一枚漆黑如墨、雕刻着诡异鸟首的羽毛!羽毛深深嵌入岩石,周围瞬间凝结出一层寒霜!
妖物偷袭!
陆昭衍猛地转头,只见侧面一处高耸的钟乳石后,一道纤细敏捷、披着黑色羽毛披风的身影一闪而逝,速度快得惊人!
而另一边,另一道身穿黄色道袍、面容阴鸷、手持一杆诡异黑幡的身影则冷笑一声,趁机再次挥动黑幡,数道“抽魂丝”直取正在抵挡千尸傀的龙虎山弟子!
是那邪道妖人和那神秘的妖物!他们竟然联手了?!或者说,在共同清场?
形势瞬间危急到了极点!前有千尸傀,侧有妖道与妖物偷袭!
一名龙虎山弟子躲闪不及,被抽魂丝擦中肩膀,顿时惨叫一声,半个身子瞬间麻木,精气外泄!
“孽障敢尔!”云波道人怒发冲冠,舍弃千尸傀,天师印金光大放,轰向那妖道!
妖道身形诡异一扭,竟如鬼魅般躲开,反手一抖黑幡,放出滚滚黑烟,其中鬼哭狼嚎,扑向云波道人!
石敢当兄弟也被千尸傀死死缠住,一时无法脱身!
陆昭衍腹背受敌,肋骨伤口传来刺骨寒意与剧痛。他看了一眼怀中槐木心,一咬牙,眼中闪过决绝!
不能死在这里!她还需要他!
他猛地将兵煞之力催动到极致,甚至不惜燃烧部分气血!青铜戈上血光大盛,一股惨烈的沙场气息弥漫开来!
“杀!”他怒吼一声,不再躲闪,反而主动冲向那再次扑来的千尸傀!
这一次,他的目标不再是斩断手臂,而是直刺其核心——那无数尸骸缠绕中,若隐若现的一颗不断搏动的、由无数怨念凝聚的漆黑心脏!
与此同时,他左手的漆黑印记微微发热,一股微弱却精纯的死寂之力自主流转,护住心脉,并悄然抵消着那妖羽带来的部分寒意。
噗嗤!
青铜戈精准地刺入了那颗怨念心脏!
千尸傀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嚎,动作猛地一僵!
陆昭衍趁此机会,猛地抽出青铜戈,转身掷向那正在施法的妖道!
妖道没料到陆昭衍如此悍勇,仓促间以黑幡抵挡!
铛!黑幡剧震,妖道气血翻腾,法术一滞!
就这瞬间的耽搁,云波道人的雷法已至,狠狠劈在妖道身上!
“呃啊!”妖道惨叫一声,道袍焦黑,显然受了不轻的伤。他怨毒地瞪了陆昭衍一眼,身形一晃,化作一股黑烟,竟朝着石窟更深处遁去!
那妖物见状,也发出一声尖啸,化作黑影紧随其后。
强敌暂退,但千尸傀并未倒下,反而因为核心受创而更加疯狂!无数尸骸爆散开来,如同暴雨般砸向众人!
“快!毁掉神像!”石敢当大吼,顶着尸骸暴雨,将一枚刻满了破邪符的青铜棺钉狠狠砸入黑煞神像的眉心!
咔嚓!神像应声碎裂!
失去血祭力量来源,千尸傀发出一声不甘的哀鸣,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塌,重新化为无数枯骨,沉入血潭之中。
石窟内暂时恢复了平静。众人皆狼狈不堪,多有挂彩。
“昭衍,你的伤!”云波道人急忙过来查看陆昭衍肋部的伤口。只见伤口泛着诡异的青黑色,寒气逼人。
“无碍。”陆昭衍摇摇头,运气逼出那股妖异寒气,伤口流出黑血,很快在道元作用下止住。他更关心的是怀中的槐木心,方才强行催动力量,不知是否影响了她。
槐木心依旧沉寂,但似乎并无恶化迹象,反而因为接近同源之力,透着一丝微弱的渴望。
“那妖道和妖物逃向深处了,必是冲着‘玄棺’而去!我们需尽快追上!”云波道人处理完伤员,肃然道。
众人稍事休整,穿过石窟,后方果然又出现一条向下的甬道。
这条甬道更加古老,石壁上的符文变成了龙虎山特有的镇魔箓文!空气中弥漫的傩面邪力更加浓郁,几乎化为实质,却奇异地被一股浩然道力约束、镇压着。
终于,在甬道的尽头,出现了一扇巨大的、紧闭的青铜门!
门上刻满了龙虎交泰、日月星辰的图案,中央则是一个巨大的、狰狞的鬼首衔环,散发出强大的封印之力。
门旁倒着两具尸体。一具是盗墓贼,天灵盖有窟窿,死于抽魂丝。另一具则颇为奇特,身材矮小,穿着紧身皮甲,面目扭曲,手中还握着一柄奇特的鹤嘴锄,死因却是被某种利爪掏碎了心脏!
是那第三拨人!他们似乎起了内讧?
而在青铜门前,地面之上,赫然用鲜血画着一个诡异而复杂的邪阵!阵中插着七面黑色的小幡,幡上画着扭曲的符咒。
那妖道竟想在此地,以邪法污染龙虎山的封印,强行打开青铜门!
“住手!”云波道人大喝一声,雷符直轰那妖道后背!
那妖道似乎正处于施法关键,无法躲闪,硬生生受了这一击,喷出一口黑血,却疯狂大笑:“哈哈哈!来不及了!‘秽阴破封阵’已成!此门必开!里面的力量……是我的了!”
他猛地将黑幡插入阵眼!
嗡——!
邪阵红光大盛,道道污秽的血光如同毒蛇般缠向青铜门!门上龙虎道纹剧烈闪烁,与邪光激烈对抗!
嘎吱——嘎吱——!
沉重的青铜门,竟真的被缓缓腐蚀,打开了一道缝隙!
一股精纯至极、却狂暴无比、混合了傩面邪力与龙虎道韵的恐怖能量,如同决堤洪水般从门缝中汹涌而出!
所有人都被这股力量冲得连连后退!
透过门缝,隐约可见门后是一个巨大的祭坛,祭坛中央,似乎悬浮着一口被无数符文锁链缠绕的黑色石棺——那便是“寂灭玄棺”?!
而那妖道则狂笑着,化作黑烟,就要钻入那缝隙之中!
就在此时,异变再生!
一道黑影比他还快!是那只妖物!它竟舍弃了妖道,率先化作一道流光,冲向了门缝!
“畜生!”妖道惊怒交加!
然而,那妖物刚接触到门缝中溢出的能量,便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它的身体仿佛被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撕扯,瞬间爆成了一团血雾!
门后的能量,太过狂暴,绝非等闲可以承受!
妖道也是一顿,显然没料到如此凶险。
就在这刹那间——
陆昭衍怀中的槐木心猛然剧烈震动起来!散发出前所未有的渴望与急切!
秦绛的意念微弱却清晰地传来:“……就是……现在……门开……一瞬……能量……最纯……引它……入我……体……”
机会稍纵即逝!
陆昭衍没有丝毫犹豫!他猛地冲向那正在缓缓闭合的门缝,无视那狂暴的能量流,将全身力量灌注左手印记,依循着秦绛的指引,结出一个玄奥的手印,对准那溢出的能量猛地一引!
“来!”
仿佛鲸吞吸水,一股精纯的、被初步过滤的傩面分魂之力,被强行牵引而来,透过槐木心,涌入秦绛极度虚弱的灵体之中!
“呃……”秦绛发出一声压抑的、混合着痛苦与舒畅的呻吟,灵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实、恢复!
然而,这举动也彻底激怒了那妖道和门后某种存在!
“小辈!安敢夺我造化!”妖道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催动黑幡,数道抽魂丝直取陆昭衍!
同时,门缝之中,猛地探出一只由纯粹邪力构成的、巨大的鬼爪,抓向陆昭衍!
前有抽魂丝,后有鬼爪!陆昭衍正在全力为秦绛引渡力量,根本无法躲闪!
“小心!”云波道人和石敢当兄弟救援不及,目眦欲裂!
就在这生死关头——
那截槐木心猛然爆发出强烈的幽蓝光芒!
秦绛的灵体瞬间显化而出,虽依旧虚幻,却带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她伸出纤手,凌空一划!
一道冰冷死寂的屏障瞬间出现,挡住了抽魂丝与鬼爪!
但她也闷哼一声,灵体晃动,显然极为吃力!
“走!”她清叱一声,卷起陆昭衍,化作一道幽蓝遁光,急速向后撤退!
云波道人也立刻反应过来,一把抓起地上那具握着鹤嘴锄的尸体(或许有线索),与石敢当兄弟护着陆昭衍二人,急速退出甬道!
身后,传来妖道不甘的咆哮和青铜门重重关闭的巨响!
短暂的冒险,陆昭衍成功为秦绛夺取了一丝本源之力,缓解了她的燃眉之急。但“寂灭玄棺”依旧深锁,而那妖道,似乎被困在了门内?或是另有图谋?
更大的风暴,显然还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