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有警示文字的盘龙铜柱旁,那条隐约传来流水声的甬道,入口处弥漫着比祭坛区域更浓重的湿气和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陆昭衍没有丝毫犹豫,将幽冥玉髓的滋养之力稳定输送给同心玉珏中的秦绛,紧握青铜戈,迈步踏入黑暗。
甬道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但眼前的“开朗”却让人心悸。甬道尽头,并非另一个洞窟,而是一条诡异莫测的 街道。
街道两旁是歪歪斜斜、仿佛 随时 会 倒塌的 古代 屋舍,门窗 紧闭,屋檐下 挂着 早已 熄灭、蒙着 厚厚 灰尘的 灯笼。地面 是 湿滑的 青石板,缝隙间 长满了 墨绿色的 苔藓。整条 街道 笼罩在 一种 灰蒙蒙的 光线 中,看不到 光源 在 何处,也 分不清 是 白天 还是 黑夜。空气中 那股 血腥味 更加 浓郁了,还 夹杂着 一种 …… 孩童 哭泣般的 呜咽声,从 街道 深处 断断续续 地 传来。
阴阳巷!而且是 一条 充满 不祥 气息的 死巷!
“小心,昭衍。”秦绛的意念传来,带着警惕,“这巷子……怨气很重,空间感也很混乱,像是……某种执念形成的残影领域。”
陆昭衍点头,凝神感应。果然,这条巷子给他的感觉极不真实,仿佛行走在别人的记忆碎片里。他尝试沿着街道向前,但走了许久,周围的景物似乎没有太大变化,那哭泣声依旧在前方,距离感模糊不清。
鬼打墙?不对,更像是 …… 空间 被 某种 力量 扭曲 折叠了!
他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街道右侧一栋尤其破败的宅院门前。那宅院的门楣上,挂着一块 褪色的 红布,布上 用 墨汁 画着 一个 歪歪扭扭的 符文,与 之前 在 将军墓 和 阴鬼街 见过的 某些 镇压 符箓 有 几分 相似!而 那 浓郁的 血腥味 和 孩童 哭泣声,正是 从 这 宅院 内部 传出!
“源头在这里。”陆昭衍沉声道,走向那宅院。院门虚掩着,一股阴寒之气从门缝中透出。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院门。
“吱呀——”
院内的景象让他瞳孔一缩。院子不大,中央有一口枯井,井口 边缘 布满 暗红色的 污渍,如同 干涸的 血液。井边 的地面上,用 朱砂 画着 一个 复杂的 阵法,阵法 中央,摆放着 一个 小小的、已经 腐烂的 拨浪鼓。而 最 让人 毛骨悚然的是,一个 穿着 鲜艳 红色 绸缎 衣服的 小男孩 背影,正 蹲在 井边,低着头,肩膀 一耸一耸地,发出 那 令人 心碎的 哭泣声。
红衣男孩!又是 红衣男孩!但与 永琬 那 冲天的 怨气 不同,这个 男孩 身上 散发出的,是 一种 极其 浓烈 的 悲伤 与 …… 恐惧!
男孩似乎察觉到了有人进来,哭泣声戛然而止。他缓缓地、僵硬地转过头来。
那是一张苍白 得 没有 一丝 血色的 小脸,五官 精致,却 双眼 空洞,眼角 挂着 两行 血泪。他 看着 陆昭衍,脸上 没有 怨恨,只有 无边无际的 茫然 和 哀求。
“哥哥……你看到我娘亲了吗?”男孩的声音细弱游丝,带着令人心颤的哭腔,“他们说……娘亲不要我了……把我丢在井里了……井里好黑……好冷……”
母子分离 的 惨剧?这 红衣男孩,是 另一个 “ 母子煞 ” 的 受害者 残念?
陆昭衍心中一紧,尤其是感受到怀中玉珏里秦绛那因共情而产生的细微波动。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和一些:“小弟弟,你别怕。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你是谁家的孩子?”
男孩摇了摇头,血泪流得更凶了:“我不知道……我忘了……我只记得……娘亲穿着很漂亮的衣服……被一群人带走了……她哭得很伤心……然后……然后我就被扔进了井里……”他伸出小手,指向那口枯井,“钥匙……娘亲留给我的钥匙……也掉进去了……”
钥匙?!陆昭衍心中一动!祭坛上需要的四把钥匙之一?难道就在这井里?
“是什么样的钥匙?”他连忙追问。
“是一把……小小的……铜钥匙……上面刻着……一只小鸟……”男孩断断续续地描述着。
陆昭衍基本确定,这很可能就是目标之一!但看着男孩凄惨的模样和那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枯井,他知道事情绝不会简单。
“昭衍,小心有诈。”秦绛警示道,“这男孩的执念太深,这井恐怕是他的心魔显化,也是陷阱。”
果然,那男孩见陆昭衍看向枯井,突然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哥哥……你帮我下去找钥匙好不好?找到钥匙,就能找到娘亲了……你下来陪我吧……下面……有好玩的……”
话音刚落,院子里的景象骤然扭曲!那口枯井井口突然扩大,散发出强大的吸力,仿佛要将陆昭衍吞噬进去!井中深处,传来无数冤魂的哀嚎和利爪摩擦井壁的声音!同时,那红衣男孩的身影也开始变得狰狞,血泪化为黑色的雾气,向陆昭衍缠绕而来!
幻象攻击!直击心灵弱点!
陆昭衍早有防备,混沌煞气护住灵台,抵御着幻象的侵蚀。但他没有立刻攻击那男孩的残念,因为他能感觉到,这残念的核心是极度的悲伤,而非纯粹的恶意。
“秦绛,帮我!”他心中急呼。
玉珏中,秦绛的灵性再次波动,一股带着安抚和理解的柔和气息散发出来,并非攻击,而是试图与男孩的悲伤共鸣。她曾是姐姐,也曾失去至亲,对这种被抛弃的痛苦感同身受。
“孩子……”秦绛的意念透过陆昭衍,温柔地传递过去,“你的痛苦,我明白。失去至亲,天地同悲。但沉沦于此,只会让你永远困在这口井中,不见天日。你的娘亲若在天有灵,绝不会希望你如此。”
这充满共情的话语,让男孩狰狞的动作微微一滞,空洞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陆昭衍抓住机会,上前一步,并非走向井口,而是蹲下身,平视着男孩(尽管是残念幻影),真诚地说道:“小弟弟,我答应帮你找钥匙,但不是用这种方式。告诉我,怎样才能真正帮到你?让你得以安息,或许才能找到你娘亲的踪迹。”
男孩怔怔地看着他,又看了看陆昭衍怀中散发温和气息的玉珏(秦绛的灵性所在),脸上的狰狞渐渐褪去,重新变回那副悲伤无助的模样。他指了指井边那个朱砂阵法中央的拨浪鼓:“那是……娘亲最后给我的玩具……毁了它……也许……我就能……解脱了……但……井里的……‘它们’……不会答应的……”
毁掉寄托执念之物,即可超脱?但井中有守护的恶灵?
陆昭衍明白了。这是一个抉择:要么强行下井,面对未知恶灵夺取钥匙;要么冒险破坏拨浪鼓,超度男孩,但会惊动井中之物。
他与秦绛意念交流瞬间便有了决定。超度优先!这不仅是为了钥匙,也是一份功德。
“我帮你。”陆昭衍对男孩郑重承诺。他站起身,青铜戈煞气凝聚,对准了那个腐烂的拨浪鼓。
就在他即将动手的刹那——
“轰!”
枯井之中,猛地探出无数 由 怨气 凝聚而成的 漆黑 手臂,如同 潮水般 抓向 陆昭衍!同时,井底 传来 一声 尖锐 的 嘶鸣,一个 庞大的、扭曲的 黑影 正在 迅速 上浮!
“果然有守护!”陆昭衍眼神一凛,对秦绛道:“护住那孩子残念!我来对付这些家伙!”
他挥动青铜戈,灰黑色的煞气如镰刀般斩向那些怨气手臂!而秦绛则全力释放出安抚之力,形成一个淡金色的光罩,护住那红衣男孩的残念,使其不受战斗波及。
战斗瞬间爆发!怨气手臂源源不断,那井中的黑影也露出了真容——一个由无数溺死鬼怨念聚合而成的水鬼 集合体,狰狞 可怖!陆昭衍魂体有伤,战斗得异常艰苦,几次险些被拖入井中。
“昭衍,攻其核心!井底有东西在操控它们!”秦绛在守护之余,敏锐地指出了关键。
陆昭衍定睛看去,果然发现井底深处有一点微弱的邪光闪烁!他咬牙将大部分煞气灌注戈中,化作一道灰芒,不顾周围手臂的抓挠,直刺井底邪光!
“噗嗤!”
邪光被击中,发出一声碎裂的轻响!那庞大的水鬼集合体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瞬间溃散!怨气手臂也如潮水般退去。
机会!陆昭衍立刻转身,青铜戈毫不犹豫地斩向那个拨浪鼓!
“咔嚓!”
拨浪鼓应声而碎!与此同时,那红衣男孩的残念发出一声解脱般的轻叹,身影逐渐变得透明、纯净,他对着陆昭衍和玉珏的方向,露出了一个天真而感激的笑容,最终化作点点白光,消散在空气中。
超度成功!
随着男孩的解脱,整个“阴阳巷”的幻象也开始剧烈波动,如同褪色的画卷般开始消散。而在那拨浪鼓碎裂的地方,一把 小巧玲珑、锈迹斑斑的 铜钥匙,静静地 躺在地上。钥匙 的 柄部,果然 刻着 一只 栩栩如生的 飞鸟 图案!
第一把钥匙,到手!
幻象彻底消失,陆昭衍发现自己重新站在那条幽暗的甬道里,前方依旧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他弯腰捡起钥匙,紧紧握住。
“成功了……”秦绛的意念带着一丝欣慰和疲惫。持续动用灵性对她负担不小。
“嗯,多亏了你。”陆昭衍将钥匙收好,感受着玉珏中秦绛灵性的稳定,心中充满了希望,“休息一下,我们继续。还有三把钥匙,我们一定能拿到!”
他回头望了一眼来路,目光坚定。为了秦绛的重生,再多的艰难险阻,他也会一一踏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