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虎山后山的夜,寂静而清冷。月光透过稀疏的枝叶,洒在相拥休憩的两人身上。陆昭衍魂力消耗过巨,脸色苍白如纸,但握着秦绛的手却坚定有力。秦绛灵体虚幻,眉心的红灵印记黯淡了不少,依偎在他怀中,汲取着那份令人安心的温暖。
“感觉好些了吗?”秦绛抬头,指尖轻抚过陆昭衍微蹙的眉心,眼中满是心疼与后怕。往生殿中的连番恶战、血棺前的生死一线,此刻回想起来仍心有余悸,尤其是陆昭衍最后不惜本源破阵的决绝,让她既感动又恐惧。
“无妨,调息片刻便好。”陆昭衍挤出一个宽慰的笑容,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倒是你,强行引动红灵之力,灵体震荡不小,需得好好稳固。” 他挣扎着坐直些,从爷爷留下的袖里乾坤袋中取出几枚温养魂体的丹药,自己服下两粒,又将最精华的一粒渡到秦绛唇边,“这是爷爷准备的,药性温和,对你应有益处。”
秦绛没有拒绝,顺从地咽下丹药,一股暖流散开,滋养着几近干涸的灵体。她看着陆昭衍即便虚弱也不忘照顾自己的模样,心中酸涩与甜蜜交织:“昭衍,下次不可再如此拼命。你若有事,我独存于世又有何意?”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千年的孤寂早已让她畏惧失去。
陆昭衍心中一震,将她揽得更紧,下巴轻抵她的发顶,沉声道:“傻话。正是为了能长伴你左右,我才更要惜命。但若真到绝境,护你周全仍是我第一要务。秦绛,你于我,重逾性命。这份心意,永世不移。” 他的话语不高,却掷地有声,如同誓言,深深烙印在秦绛的心魂深处。
秦绛眼眶微热,将脸埋在他颈窝,低低“嗯”了一声。万千言语,尽在不言中。历经生死,彼此早已是对方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稍作恢复后,陆昭衍拿出那本得自往生殿的《往生秘录》,就着月光与秦绛一同仔细研读。书中不仅揭示了红灵渊源和葬仪阁的阴谋,还提及了几处关键地点。其中关于“阴阳渡”的记载最为详尽,描述其为“阴阳交汇之隙,往生轮回之畔”,是一处极其凶险又蕴含大机缘的古迹,疑似葬仪阁谋划“红灵降世”的关键节点之一。书中还暗示,欲往阴阳渡,需经过一处名为“阴鬼街”的诡异地带,那里是阴阳两界信息的灰色交汇处。
“阴阳渡……阴鬼街……”陆昭衍沉吟,“看来,我们的下一站就是这里了。爷爷将线索指向此处,必有深意。”
秦绛指着秘录中另一段关于安抚 与 引导 红灵 神性 的 古老 法门,眼神 凝重:“这法门提及,需寻一处‘极阴还阳’之地,借天地之势,辅以‘同心血契’,或可尝试净化神性中的暴虐怨念。昭衍,这‘同心血契’……” 她欲言又止,显然担心需要陆昭衍付出极大代价。
陆昭衍立刻明了她的顾虑,握住她的手,目光灼灼:“可是需要你我精血为引?无妨!只要能助你掌控力量,免遭反噬,莫说精血,便是……”
“不许胡说!”秦绛急忙用手指按住他的唇,眼中带着嗔怪与坚决,“我不要你任何损伤!此法凶险,我们需从长计议,寻更稳妥之法。当务之急,是提升实力,前往阴阳渡,阻止葬仪阁的阴谋。” 她已失去太多,绝不能再承受失去他的风险。
“好,都听你的。”陆昭衍从善如流,心中却暗下决心,必要寻得万全之策助她。他又从袖里乾坤袋中取出另一本薄薄的、封面泛黄的古籍,书页材质特殊,似皮非皮,似帛非帛,封面上用朱砂写着四个古朴篆字——《纸扎名录》。
“这是?”秦绛好奇。
“爷爷留下的另一件宝贝。”陆昭衍翻开书页,里面并非文字,而是一幅幅 栩栩如生、却 透着 诡异 气息的 彩图!有 威风凛凛 的 纸人 将军、有 抬着 花轿 的 纸人 迎亲队、有 形象 各异的 纸人 仆役、甚至 还有 一些 形状 古怪、似兽非兽的 纸扎 之物!每一幅 图 旁边,都有 细密的 注解,记载着 所需材料、制作口诀、以及 点睛 开光 的 禁忌 法门!
“这……这似乎是陆家扎纸术的精粹所在!”陆昭衍越看越心惊,“其中许多法门,连父亲都未曾完全传授于我!尤其是这几样……”他指向其中几页,“‘五行纸兵’、‘幽冥纸马’、‘替身纸偶’……若能制成,威力非凡,足以成为我们的一大助力!”
秦绛也看得目眩神迷,她能感受到这名录中蕴含的独特法则力量:“太好了!若有这些纸扎相助,我们此行把握更大几分。”
两人仔细研究《纸扎名录》和《往生秘录》,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魂力稍复后,他们决定即刻动身,寻找前往“阴鬼街”的路径。根据秘录零星提示和陆昭衍对地脉的感应,他们一路向北,昼伏夜出,小心避开可能存在的眼线。
三日后,两人进入了一片荒芜的秦岭 支脉 深处。此地 人迹罕至,古木参天,瘴气弥漫。根据 秘录 指示,“ 阴鬼街 ” 的 入口,往往 出现在 这种 阴阳 失衡、人鬼 杂处的 极阴之地 的 特定 时辰。
是夜,恰逢中元节 后 第三日,阴气 最重 之时。乌云 遮月,山林间 伸手不见五指。陆昭衍 与 秦绛 根据 一处 古老 的 “ 鬼打墙 ” 遗迹 的 走向,来到 一个 位于 山阴处、终年 不见阳光的 狭窄 山谷 入口。
谷口 弥漫着 浓得 化不开的 灰白色 雾气,即使 以 两人的 眼力,也 看不清 谷内 情形。空气中 飘荡着 纸钱 烧焦的 气味 和 淡淡的 香火味,隐约 还能 听到 若有若无的 哭泣声 与 呢喃声。
“就是这里了。”陆昭衍神色凝重,他能感觉到谷内空间规则的扭曲和浓烈的阴森鬼气。他紧握秦绛的手:“跟紧我,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勿要理会,勿要回头。”
“嗯。”秦绛点头,灵体自然流转,皇殒气息内敛,做好准备。
两人携手踏入浓雾。雾气粘稠湿冷,仿佛有无数冰冷的触手拂过身体。视线极度受阻,灵觉也受到压制。他们只能凭着感觉和微弱的空间波动向前摸索。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雾气突然变得稀薄,景象豁然开朗!一条诡异 的 街道,出现在 眼前!
街道两旁,是影影绰绰、歪歪斜斜的 古老 建筑,有的 像是 荒废的 客栈,有的 挂着 “ 算命 ” 、 “ 摸骨 ” 的 破旧 幡子,更有 一些 门口 摆放着 花圈 纸马 的 棺材铺 和 …… 散发着 福尔马林 气味 的 …… 太平间 ? 各种 不同 时代、不同 风格的 建筑 杂乱 地 拼接在 一起,充满 了 违和感!街道 上 “ 行人 ” 稀疏,但 每一个 都 身影 模糊,脚步 飘忽,有的 穿着 古代 寿衣,有的 穿着 近代 旗袍,甚至 还有 穿着 病号服 的 …… 它们 彼此 之间 互不 干涉,如同 幻影般 穿梭。
阴鬼街!果然 名不虚传!这里 是 游魂 野鬼、阴阳 差役、甚至 一些 邪修 术士 交换 信息、进行 “ 交易 ” 的 灰色 地带!
陆昭衍和秦绛收敛气息,混入“人群”,小心前行。他们的目标是找到关于“阴阳渡”的具体线索。根据秘录提示,这类信息通常掌握在一些特殊的“情报贩子”手中。
正行走间,一阵 尖锐 刺耳的 唢呐声 突然 从 街道 尽头 传来!紧接着,一顶 猩红 的 花轿 被 四个 脸色 惨白的 纸人 抬着,晃晃悠悠 地 飘来!花轿 前后,还 跟着 一队 吹吹打打、却 面无表情的 乐手 纸人!一股 浓郁 的 血腥味 和 怨气 扑面而来!
“鬼娶妻 ?” 陆昭衍 眉头 一皱,拉着 秦绛 避到 路边。这 景象 让他 想起 了 阴阳路 上的 红白双煞。
然而,这队迎亲队伍并未理会他们,径直飘过。但在花轿经过的瞬间,轿帘 被 阴风 掀起一角,露出 里面 一个 盖着 红盖头、穿着 嫁衣的 女子 身影。那 女子 似乎 微微 动了动,一道 极其 微弱、带着 哀求 的 意念 传入 秦绛 脑中:“救……救我……”
秦绛身形一颤,看向陆昭衍。陆昭衍微微摇头,低声道:“阴鬼街规矩,莫管闲事,尤其是这种‘鬼娶亲’,牵扯因果极大。” 秦绛咬了咬唇,按下心中的一丝不忍,点了点头。
继续前行,他们看到一个 穿着 破烂 道袍、摆着 算命摊 的 干瘦 老道。那 老道 眼眶 深陷,指甲 漆黑,正 拿着 一个 骷髅头 打磨 着 什么。他的 摊位上,还 摆放着 几枚 沾染着 暗红色 污渍的 铜钱 和 一个 不断 蠕动 的 黑布 口袋。
“二位 面生得 很 啊。”老道 抬起头,露出 一个 诡异的 笑容,目光 在 陆昭衍 和 秦绛 身上 扫过,尤其 在 秦绛 身上 停留 片刻,眼中 闪过一丝 惊疑 和 贪婪:“可是 要 问 前程 吉凶 ? 老朽 ‘ 摸骨 真人 ’,算得 最是 精准 不过。”**
“ 摸骨 ?” 陆昭衍 心中 冷笑,这 老道 身上 鬼气 森森,分明 是 个 修炼 邪术的 鬼修 ! 他 正要 拒绝,却 听 秦绛 以 意念 传音 道:“昭衍,此人 身上 有 淡淡的 ‘ 阴阳渡 ’ 的 气息 残留。”**
陆昭衍心中一动,改变主意,拉着秦绛走到摊前,不动声色地道:“哦?不知真人如何算法?准否?”
“嘿嘿,简单。”老道咧嘴,露出黑黄的牙齿,“男左女右,让老朽摸一摸二位的手骨,便可知前世今生,福祸吉凶。不准不要钱。” 他伸出枯瘦如鬼爪的手,就要抓向秦绛的手腕。
陆昭衍眼神一寒,抢先一步伸出手:“既是问前程,先摸我的吧。” 他倒要看看这老道耍什么花样。
老道嘿嘿一笑,也不介意,枯爪搭上陆昭衍的手腕。指尖触骨冰凉刺骨,一股阴邪的鬼力试图钻入陆昭衍体内探查根底。陆昭衍心中冷笑,混沌煞气悄然运转,将那鬼力瞬间吞噬化解。
老道脸色微变,收回手,惊疑不定地看着陆昭衍:“阁下……好重的煞气!非人非鬼,倒是奇特。” 他顿了顿,又看向秦绛,眼中贪婪更盛:“这位姑娘更是了得,灵光内蕴,贵不可言,只是……命犯孤煞,劫难重重啊。若想化解,需得……”
“少废话。”陆昭衍打断他,丢过去一小块得自往生殿的阴属性灵石,“我们只问‘阴阳渡’的消息。”
老道接过灵石,感受其中精纯的阴气,眼中喜色一闪而逝,随即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阴阳渡?那可是大凶之地啊!你们打听这个作甚?不过……老朽确实知道一点。听说最近那里不太平,葬仪阁的人活动频繁,好像在找什么东西,或者……等什么人进去。”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人一眼。
“入口在何处?有何禁忌?”陆昭衍追问。
“入口嘛……从此街往西,走到尽头,有一口枯井,月圆之夜,井中倒映血月时,跳下去便是。至于禁忌嘛……”老道舔了舔嘴唇,“活人难入,需有‘引路钱’,还得……小心那里的‘河神’ 老爷 和 …… 一些 ‘ 老朋友 ’ 。” 他 的话 语 含糊不清,显然 有所 保留**。
得到关键信息,陆昭衍不再多言,拉着秦绛转身便走。
“嘿嘿,二位,看在你我投缘,再送你们一卦。”老道在身后阴恻恻地笑道,“此行九死一生,红鸾星动,血光冲天呐!好自为之,嘿嘿嘿……”
那诡异的笑声在阴森的街道上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陆昭衍和秦绛加快脚步,向西走去。街道尽头,果然有一口被杂草掩盖的枯井,井口 散发着 浓郁的 阴气 和 空间 波动。
“就是这里了。”陆昭衍看着那口深不见底的枯井,感受着其中传来的危险气息,神色凝重。他转身看向秦绛,握住她的手:“怕吗?”
秦绛摇头,目光坚定地望着他:“有你在,何惧之有。只是那算命的所言……”
“危言耸听,扰乱心神罢了。”陆昭衍打断她,目光温柔而坚定,“我们的命,我们自己掌控。无论阴阳渡是龙潭还是虎穴,我们都一起闯。”
“嗯!”秦绛重重点头,将他的手握得更紧。
此时,乌云散开一丝缝隙,一缕惨白的月光照射下来,恰好落入井中。井水早已干涸,但井底却隐隐 约约 倒映出 一轮 残缺的、带着 血色的 月亮 虚影!
时机到了!
“走!”
两人对视一眼,不再犹豫,携手纵身跃入枯井!身影瞬间被深邃的黑暗吞噬。
阴鬼街的喧嚣远去,等待着他们的,是更加神秘莫测、凶险万分的——阴阳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