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摇光的医师
房间的窗外。
泛起了淡淡的微光。
不过很快，乌云笼罩大地，它随风暴而来，带来天空的愤怒。
惊雷在天空炸响。
炽白的雷光，在一瞬间照亮整个房间，也照亮了日记本。
暴风席卷。
吹动属于天空的篇章。
1.1
簌簌微风拨响林叶。
少女环顾小小的庭院，将掌心祝福轻轻呵气吹散——
整座小院柔柔亮起，像沐浴阳光的蒲公英。
“‘这庭院，会否太小了些?’助理环顾四周，担忧问道。”
“‘没关系， 克莱门汀。足够温暖就好。’风堇并不在意。”
“少女将庭院扫净。
“圣城外的永夜地，从此也有一处光亮愈人心。”
1.2
少女的手艺妙手回春。
可今天，她迎来一位特殊的病人。
“‘欢迎来到昏光庭院。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风堇赶忙迎了上去，柔声询问道。”
脸色阴郁的患者却摇头。
“‘末世摇摇欲坠……我们都日趋彷徨，您能医好创口，却不能治愈绝望。’”
“少女目送他离开，心中涌起怅惘，悠久的沉默之后。”
“她沉声说：‘克莱门汀，和我一起准备些东西……我希望这里……变得更加亮堂。’”
1.3
“红发孩童笑盈盈牵住少女，‘好久不见，风堇！是来奥赫玛做客，还是找『我们』帮忙?’”
“少女道出所需，
‘我想要一些能发光的东西，即便是废品也好。’”
“七彩的纸袋……
剔透的玻璃……
染色的棉花……
叮咚的风铃……
少女背着它们回到庭院，费尽巧思四处装点。”
“偶有几只萤火虫冒失闯进，少女却格外开心，‘小小虫，感谢你也捎来光明。’”
1.4
“故地重游的患者睁大眼睛——这里的屋顶有彩色的梦呓，这里的草坪有日光的甜蜜。”
“微风轻拂，并无冷意，只催醒俏皮的风铃与陶笛。”
“‘到处都在发光……好温暖的地方。’之前患者感叹。”
“不久后，树庭传开消息，心如死水的人们慕名而来。”
“少女备好糖果与茶点，聆听每一位访客的哀怨。”
“人们说，天上曾有名为太阳的星，而如今，那星已不见了影。
人们说，是艾格勒带走了光明，但它还留下了一颗明亮的心，来照亮这处幸福的梦境。”
1.5
“灾难像哀悼月的暴雪，将温暖与黎明掩葬。”
“无序的凶潮席卷理性的树庭，那处小小的疗愈密境，也被无情熄灭、踏为碎镜。”
“当远在他乡的少女得知噩耗，风吹来须臾的恍惚，也吹干了留存刹那的泪珠，少女展现的仍是笑靥。”
“转眼，奥赫玛的人们又看见，少女四处收集零碎。”
“她想重建那片净地。”
“可她总未发觉——自己所在之处，即是洒满光的圣庭。”
【星：你们已经不需要找那名为太阳的星了，因为——】
【星：你的星来了！】
【丹恒：……】
【风堇：……】
【白厄：……】
【那刻夏：哼。】
【瑟希斯：真是抽象。】
2.1
“世间伤痛，或有千种，
世间病患，不止万人。”
“传承天空的父女，一同漂泊四方行走诸邦、治愈烦挽。”
“‘曾经沉湎酣战的天空后裔，为何四处将世间伤痛抚平?’医师以笑作答，抹去伤处煎熬。”
“曾经，少女也询问过：‘父亲，祖辈为什么沉湎酣战?’”
“风堇的父亲远望圣城：‘因为他们只有悲伤的过去。’”
“风堇继续追问：‘那我们为什么在抚平伤痛?’”
“‘因为我们还有需要呵护的未来。’圣城的光，格外耀眼，父亲父辈远望，心中泛起惆怅。”
2.2
“分割晨昏的祭司，
坠下天穹、封存羽翼，
住在弥合阴晴的居所，
背负回到天顶的承诺。”
“‘这就是——
昏光庭院的历史。’”
“旷野的篝火边，父亲为女孩阐述血脉的往昔。”
“尽管他已讲过多遍，女孩的眼中仍闪烁着熙光。”
“‘或许有一天，我会重登天空！’风堇语气充满希望。
“‘又或许，那不该是你的归宿。’风堇父亲依旧惆怅。”
2.3
“天空的祝福，
为它的后人代代相传。”
“捏塑天象的泰坦伟力，降下了最般配的恩赐。”
“流淌英雄血脉的女孩，或将身伴烈阳、手握惊雷?”
“她稚嫩地吟诵祷词：
‘天空呀，应我的祈……’”
“降下的不是雷暴与骄阳，只有一抹微光下彻，扫去旁人连日奔波的辛劳。”
2.4
“多么温柔的祝福，
人们说她定是济世的圣人，
为大地带来微光。”
“但女孩最常望向的，
却是那仄暗的天空。”
“‘神明，也是病人呢。’
疗愈世界的宏愿，或许只是女孩的梦呓。”
“父亲却珍视无比，
将医术悉数教习。”
“温柔的医师身边，总跟着那善良的女孩。”
“她在夜晚带来熠熠微光，驱散痛楚，驱散阴翳。”
2.5
“巨树下的静谧院落，一对父女常在此处歇息，而今日此时，只留下一人的身影。”
“那夜，医师与访客彻夜长谈，清晨，他与女儿久违地道别。”
“他要前往远方行医，那里末日逼近，他不愿让至亲随行。”
“临走前，他叮嘱道：‘你已学会医术，参透祝福，但疗愈世界需要更亮的光辉！”
“远行的医师再未归返。”
“女孩也再未离去。”
“而那略显寂寞的庭院，
静谧，一如往昔。”
【风堇：属于我的篇章也缓缓打开了呢。】
【那刻夏：如何，亲眼目睹自身过去的感觉，很微妙吧。】
【风堇：嗯。】
【风堇：我履行了我当初所希冀的，也实现了彼时的宏愿。】
【风堇：可是，这个世界最后还是崩溃了，我无力阻止。】
【白厄：这不是你的错。】
【来古士：……】
【白厄：你做的足够好，剩下的，就全部交于星吧。】
【星：我是终将升起的烈阳！】
3.1
“‘老爱犯笨的好学生。’莲食学派贤人的评价。
‘优秀的医师，不合格的学者。’绳结学派贤人的评价。
‘发光的孩子，也在燃烧自己。’赤陶学派贤人的评价。
‘做着沉重又可悲的梦，却总露出笑容的痴人。’智种学派贤人的评价。”
3.2
“在树庭研习的时间里，少女走遍所有的学派。”
“她成绩斐然，
却拒绝成为学者。”
“‘比起增添世界的知识，我更想为世界减去痛苦。’彼时稚嫩的少女如此对在场学者说。”
“学者们默然以对，
但智种学派的贤人，
果断将她揽为助手。”
“‘一个花费智慧的学徒，比藏匿知识的贤者更可贵。’那刻夏以这个理由带走了风堇。”
3.3
“昏光庭院已随岁月离析，少女已是血脉末裔。”
“隐隐的孤独萦绕着她，直到山羊的贤人到访，为她送来一只虹色小驹。”
“‘它身上闪着的……或是晨昏之眼旧日的所造。’山羊的贤人语气忧疑，他也无法笃定。”
“风堇看去，若有所思：”
“这就是父亲的故事里，提到过的善战翼兽?”
“可眼前睡眼惺忪的小马，只如一团刚采的棉花。”
“少女收下了这份礼物，因为在它身上，她嗅到了云朵的芬芳。”
3.4
“‘若不是她，我本应有更多骂名。’智种学派贤人坦言。”
“寻衅争辩的学者，
往往止步门前。”
“因门前的女孩似柔和的云，平复了灼目的怒意。
“‘你可知晓，他干的是渎神勾当?’学者们抒发问题本质。”
“少女含糊回应，
心中澄澈如镜——
‘我们一样，
都想治愈这世界的病’”
3.5
“少女在树庭行诊许久，将医疗学论编撰成篇。”
“当学者求教医术，她才猛然发觉，善良也能开枝散叶。”
“彼时，晨昏已失了眼睑，永夜在世间延绵，少女与医者再次行于世间。”
“望着夜色中的金丝与垂藤，她已许久不曾想起往事，此刻却忆起年少的心愿——”
“‘若阳光因命运而昏淡……就由我代替，疗愈世间的晨曦。’”
【爱莉希雅：真温柔，她比我想象中还可爱许多呢?】
【凯亚：世界满目疮痍，少女缝缝补补。】
【丽莎：若不是她，恐怕那渎神的那刻夏，所面临的学术困境远比今日要多上几何倍吧。】
【那刻夏：我并不会担忧我的学术会因他们而受阻挠。】
【那刻夏：但无可否认，风堇确是帮我拦下了许多，自诩为正义却不带脑子的‘学者’们。】
【风堇：毕竟，老师你确实是和我一样，想医治这世界呢。】
4.1
“那一日，
天父许诺的黎明骤然崩解，黑潮的洪流踏破墙垣。”
“在一处渺小却精致的庭院，一对仇敌末路相逢。”
“她们无路可退，相视苦笑，共同仰望那燃烧的苍天——
“‘若能再度瞥见微光，有幸得活……’其中一名女战士放下了手中的剑刃，往后退了几步。”
“‘我愿原谅你，异族的仇雠。’另一位女战士也放下剑，借着昏暗的光线，遁于阴影。”
“可它们未能得活，在那汹涌的黑潮中，付诸自己生命。”
4.2
“不久以前，
当浪漫的半神阖上眼目，
少女将自己的泪水保藏，再度敞开昏光的庭院。”
“庭院迎来两名客人——
悬锋的将领，为索凶寻仇而断了筋骨；圣城的贵族，因金织陨落而生了心魔。”
“少女只当是寻常伤患，却听两人以啐骂问候彼此。”
“只因，
她们的子女私下相恋远走，她们的祖辈在战场上结仇。”
4.3
百代的族怨，千载的仇隙——这是少女从未医治过的病症。
“‘姑娘， 只需做你医者的本分。’圣城的贵族劝慰道。”
“‘族怨如烈日与阴云之别，无可消融。’悬锋的将领紧握拳。”
“闻言，少女恍然——
须知最初的庭院正是为了缝补晨昏而诞生。”
“‘我会努力让你们，在微光中握手言和。’风堇将那两位病人的手牵到一起，朗声保证道。”
“不久以后，
将领的伤处恢复如初，贵族的忧虑也逐渐祛除。”
“只是二人相见时，眼中的厌恶仍藏不住。”
“少女铺开天空族裔的故事，
讲起祖母的牺牲、
父亲的远走，
讲起先祖来到大地、
将仇怨留在天空。”
“她再次伸手，
此将两人的手并到一处。”
“微薄的气力，
握不住两簇敌视的火，
她不气馁，
只是莞尔望向天穹。”
“‘我会用我的命运向你们证明——’少女再度保证。”
4.5
“小小的庭院中光明已失,垂英与风铃被黑潮吞噬。”
“将领为贵族举起长矛，贵族为将领轻声祈祷。”
“‘若能再度瞥见微光，有幸得活……’将领沉声开口。”
“贵族依旧祈祷不停，‘我愿原谅你，异族的仇雠。’”
“预料的死亡并未到来。”
“虹色的庇佑从天而降，将两人温柔相护。”
“天空仍在阴仄地燃烧可少女说过的话却如一束微光下照:
“‘我会用我的命运向你们证明——’
‘晨昏可以被缝补，
仇怨可以被消融。’”
【星：@来古士】
【来古士：若阁下想以此来劝慰我的话，请放弃吧。】
【来古士：我见证了太多次世界的轮回，早已不会因此而触动心弦了，更何况，我没有心。】
【星：我只是想说，你认不认可，学医救不了翁法罗斯。】
【来古士：……】
【药师：当治愈足够，便可将万物视为病患，我们无法剥夺万物求生的权利，唯有赐福。】
【岚：……！！！】
5.1
“天空之城，它的废墟如一只眇目，奄奄一息，俯瞰大地。”
“少女孤身留在战场。”
“无暇避及炙热的黄金，也无心展露惯常的笑意。”
“她咬牙来到命运的终地，崩毁的天象画壁只余一角：那正巧映留着『阳雷骑士』的英姿。”
“少女抬手与画壁相触，
伴随着肌骨相辗的痛楚，将自己也镌刻入图。”
5.2
“‘天空最为雄壮!
在云中孕育万象，
眼目睁闭就是晨昏。’”
“在那画中，名为塞涅俄丝的『少女』眼眸闪烁，目送父亲披甲出征，在烈日照耀中远渡。”
“可名为风堇的少女想起父亲的篝火，想起行走诸邦时，每一个晴日雨日。”
“‘天空最为温柔……
它宽容地注视万物，
播撒细雨和旭光。’”
5.3
“‘可天空分明那么冷漠!’
目睹信徒彼此攻讦，
却可耻地逃避一切。’”
“在那画中，名为塞涅俄丝的「少女」双瞳含怒，淌着金血远离故土，在荒原中磨亮箭镞。”
“可名为风堇的少女想起祖母的歌谣，想起祖母临行前向艾格勒祈福，最终含恨异乡。”
“‘但天空也是那么寂寞……
它与大地相隔万里，
看遍悲苦却无力相助。’”
5.4
“‘不。天空须应冷酷。
烧灼奸邪、熔铸软弱，
以神性审判人性诸恶。’”
“在那画中，名为塞涅俄丝的『少女』化为神目，抛却慈悲悬临万物，以泰坦之身审判旧族。”
“可名为风堇的少女想起伙伴的高呼，想起荡尽污浊的金丝最终化为庇护，想起烈阳冉冉升起只为将世界担负。”
“‘不。天空还需悲悯。
它会用无垠的胸怀，
为世人留存希望的火种。’”
5.5
“‘天空，好黑，好冷。’”
“记忆的最深处，名为塞涅俄丝的『少女』抱膝颤抖。”
“‘那么，
请来我的庭院坐坐!’”
“一缕微光温柔地渗入，天象画壁再度熔铸一体，向大地投下久违的庇佑。”
“如今成为天空的少女，牵起曾为天空的『少女』。
“‘我想告诉你，天空之所以伟大的秘密——’“”
“‘当痛苦的大地向它投来目光，它总是会展露笑容!’”
半晌过后。
暴虐的雷云逐渐停歇。
一束微光穿破云层，精准撒在了房间中木桌上的日记本。
可那云层。
仍停在天空不肯散去。
所以，他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