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琪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放下茶杯,语气带着几分冷淡:“额娘,您说什么呢?欣荣小姐是贝勒府的千金,身份尊贵,怎么能随便议论?”
欣荣见气氛有些不对劲,便赶紧扯开话题,拿出了桂花糕。
愉妃放下手里的绣绷,语气里带着刻意的热络,指了指桌角的食盒,“欣荣听说你爱吃桂花糕,特意照着御膳房的方子做的,你快尝尝。”
欣荣也跟着起身,双手捧着食盒递过来,浅粉色的旗装裙摆轻轻扫过地面,动作温婉得挑不出错:“五阿哥,我听娘娘说,您小时候最爱吃这口,就试着做了些,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口味。”
永琪的目光落在食盒上,金丝楠木的盒子里,桂花糕码得整齐,表面撒着细碎的桂花,香气隐约飘过来,确实是他小时候爱吃的味道,可此刻他却没半分胃口。他抬手虚拦了一下,语气带着几分疏离的冷淡:“多谢欣荣小姐费心,只是我刚在御书房用了点心,实在吃不下了。”
愉妃的脸色微沉,却还是耐着性子道:“吃不下也得尝一块,欣荣忙了一下午呢!永琪,你看看欣荣,不仅模样周正,还这么细心,知道你爱吃什么,将来要是能……”
“额娘!”永琪猛地打断她的话,放下手里的茶盏,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嗒”的一声轻响,语气里的冷淡更甚。
“额娘说的是实话!”愉妃的语气也硬了起来,手指紧紧攥着绣绷上的丝线,连声音都拔高了几分,“欣荣出身好、懂规矩,将来能帮你打理后院,贝勒府在京城还有势力,能给你在朝堂上添助力!不像某些丫头——只会闯祸!”
每一句话都像针一样扎在永琪心上,他猛地站起身,椅腿在青石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额娘!”
他深吸一口气,无奈的说道:“您别再说了。”
说完,他不再看愉妃和欣荣,转身就往殿外走。袍角扫过桌沿,带得食盒微微晃了晃,一块桂花糕从盒里滑出来,掉在地上,碎成了几块。
愉妃没想到他会这么激动,气得脸色瞬间发白,手指着他的背影,声音都在发抖:“你……你这个逆子!本宫都是为了你好!你以为小燕子能给你什么?她只会让你被人笑话,让你在皇阿玛面前失宠!你怎么就不明白!”
她越说越气,胸口剧烈起伏着,连扶着桌沿的手都在抖。欣荣连忙上前,轻轻扶住她的胳膊,递过一块素色帕子,语气温柔得像水:“娘娘,您别生气,仔细伤了身子。五阿哥只是一时糊涂,没看清眼前的好,等他想明白了,就会知道您的苦心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眼底却没有半分怨怼,反而满是理解,仿佛真的只是在替愉妃委屈。愉妃接过帕子,擦了擦眼角,看着欣荣,眼神里满是愧疚:“欣荣啊,让你见笑了。都怪永琪这孩子,被小燕子迷昏了头,委屈你在这儿看我们母子吵架。”
“娘娘别这么说。”欣荣轻轻摇了摇头,帮愉妃顺了顺气,语气里带着几分善解人意,“欣荣相信五阿哥是明事理的人,迟早会明白娘娘您的苦心,也会明白什么样的人适合他。”
这番话说得既给了愉妃台阶下,又暗暗抬高了自己,让愉妃心里更满意了,欣荣不仅家世好、模样好,还这么懂事,不像小燕子那样咋咋呼呼,一点规矩都没有。她轻轻拍了拍欣荣的手,眼神里满是坚定:“你放心,本宫一定会让永琪明白,你才是最适合他的人,绝不会让你受委屈。”
接下来的几日,愉妃的撮合越发频繁,几乎把“刻意”写在了脸上。
头一日,她特意让人传信给永琪,说“额娘身子不适,想让你陪我吃顿饭”,结果永琪一进永和宫,就见欣荣端着刚炖好的燕窝粥从厨房出来,笑着说“娘娘说您最近辛苦,我特意炖了燕窝给您补补”;
第二日,老佛爷邀众人去御花园赏菊,愉妃早早就让人给永琪和欣荣占了相邻的位置,欣荣还提前查了老佛爷最爱的“墨菊”典故,在老佛爷面前对答如流,引得老佛爷连连夸赞“这孩子心思细”;第三日更甚,愉妃竟以“永琪书房乱得不像样”为由,让欣荣去帮着整理,欣荣不仅把奏折按日期排得整整齐齐,还把永琪常用的几支狼毫笔重新润了墨,连他随手放在桌上的诗集,都归了类。
老佛爷自然看出了愉妃的心思,不仅没有反对,反而还帮着敲边鼓。赏菊那日,她拉着欣荣的手,指了指满园的菊花,对永琪说:“永琪你看,欣荣不仅懂菊花,还知道哀家喜欢墨菊,特意给哀家念了好几首咏菊的诗,心思多细啊。你要是能跟欣荣多学学,凡事多上心,哀家也能少为你操点心。”
永琪站在一旁,只能敷衍地点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漱芳斋的方向,他能想象到,此刻小燕子大概正跟班杰明拿着柳哨在秋千上晃悠,笑声能传出去老远。那些热闹又鲜活的画面,比眼前的菊花、诗词、燕窝粥,更让他心动。
他心里的烦躁越来越重,欣荣的“好”像一张细密的网,把他裹得喘不过气。她的每一次微笑、每一句关心,都恰到好处,却都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是小燕子的任性,是她闯祸后的慌乱,是她拿着糖画朝他笑时的鲜活,而不是这种规规矩矩、带着刻意的“完美”。
这天晚上,月凉如水,永和宫的灯还亮着,暖黄的光透过窗棂,映在地上。永琪从御书房回来,刚走到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愉妃和欣荣的说话声 愉妃在说“明天让御膳房做永琪爱吃的糖醋鱼,你也来尝尝”,欣荣在应“好,谢谢娘娘”。
他站在殿门口,脚步顿住了,连推开门的力气都没有。殿内飘出的桂花糕香味,混着淡淡的脂粉气,让他觉得陌生又压抑。
“永琪,你回来了?”愉妃听到脚步声,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招手道,“欣荣刚给你做了桂花糕,还是热的,快过来尝尝。”
永琪没有进去,只是靠在门框上,语气带着难掩的疲惫:“额娘,我还有公务要处理,就不吃了。您也早点休息吧,别总为这些事操心。”
“公务?”愉妃放下手里的帕子,语气里满是不满,“你整天就知道公务!欣荣特意为你做的桂花糕,你就不能过来尝一口?”
“不了额娘。”他不再看愉妃瞬间沉下来的脸,转身就往自己的偏殿走。廊下的宫灯被风吹得晃了晃,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青石板上,显得格外落寞。
愉妃看着他的背影,气得胸口发闷,却又无可奈何 永琪这孩子,一旦认定了什么,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欣荣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语气带着几分安慰:“娘娘,您别着急,慢慢来。五阿哥只是暂时转不过弯来,等他看清,等他明白皇家的责任,就会知道您的苦心了。”
愉妃点了点头,眼神里重新燃起坚定:“没错,慢慢来。本宫有的是时间,总能让他明白过来。”
夜色渐深,永和宫的灯还亮着,烛火映着两人低声交谈的身影,满是算计与期待。
他不知道该怎么平衡,更不知道未来的路该怎么走。晚风拂过,带着桂花的香气,却吹不散他眼底的矛盾与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