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江镇的秋日总带着几分湿润的凉意,客栈后院的桂树开得正盛,细碎的金黄花瓣落在青石板上,空气里飘着淡淡的甜香。可这份惬意,却没怎么融进小燕子养伤的房间——这几日,永琪几乎成了房间的“常客”,比班杰明来得还勤。
每天一大早,永琪就提着食盒从外面回来。食盒里总是装着镇上“福记”的清粥、酱菜,偶尔还会有一碟刚蒸好的桂花糕,都是小燕子往日爱吃的。
他推门进来时,小燕子往往还靠在床头打哈欠,永琪便会熟稔地将食盒放在桌上,拿起勺子舀起粥,凑到嘴边轻轻吹凉,才递到她面前:“快趁热吃,凉了伤胃。”
起初小燕子还笑得眉眼弯弯,一边吃一边念叨:“永琪,你也太客气了。”可日子久了,她渐渐察觉到不对劲——永琪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亮,像藏着团小火苗,递东西时总忍不住多碰一下她的手,说话时也会不自觉地凑近,连呼吸都能轻轻扫过她的耳廓。小燕子心里发慌,总觉得这份“好”太过沉重,渐渐开始避开他的目光,她不能让前世的痛苦再来一遭。
这天午后,阳光透过窗纱洒在床榻上,小燕子正靠在软垫上翻看紫薇带来的话本,书页上画着热闹的庙会场景,看得她嘴角直翘。
突然,房门被轻轻推开,永琪端着一个白瓷碗走进来,碗里是晶莹剔透的燕窝,还飘着几颗红枣。“小燕子,刚让厨房炖好的燕窝,加了点冰糖,不甜不腻,你尝尝。”他走到床边,将碗递过去,手指在碰到小燕子指尖时故意顿了顿,指腹轻轻蹭过她的手背,想顺势握住。
小燕子像被烫到似的,指尖猛地一缩,手里的话本“啪”地掉在被子上,白瓷碗也晃了一下,燕窝险些洒出来。
永琪连忙稳住碗,眼底闪过一丝失落,却还是笑着说:“小心点,烫着就不好了。”“我、我自己来就行!”小燕子慌忙接过碗,低头盯着碗里的燕窝,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的慌乱,小口小口地喝着,再也没敢抬头看永琪。
往后两日,永琪的动作更明显了。给小燕子递帕子时,他会故意让指尖多停留片刻;帮她调整枕头高度时,他会弯腰靠近,说话的气息轻轻拂过她的脸颊;甚至在小燕子和紫薇说笑时,他也会凑过来,目光只黏在小燕子身上。
小燕子没办法,只能想办法躲着。每次永琪找借口留下来,想和她单独说些贴心话,她就会故意提高声音喊:“班杰明!你快来看看窗台上那只小鸟,它今天怎么不叫了?是不是病了呀?”或是“班杰明,你昨天说的那个西洋的故事,还没讲完呢,快过来接着讲!”
次数多了,永琪心里的失落渐渐变成焦躁。他看着小燕子每次见到自己就下意识躲闪的模样,再看看班杰明一进来,她就笑得眉眼舒展的样子,心里像被猫抓似的难受。
这天傍晚,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班杰明提着食盒从小燕子房间出来,刚要回自己的屋子,就被永琪快步拦住了。“班杰明,我们谈谈。”永琪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急切,下巴绷得紧紧的,眼神里满是烦躁。
两人走到客栈后院的柳树下,晚风吹得柳枝轻轻摇晃,落下的柳叶飘在两人脚边。永琪率先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你是不是觉得我这几天很反常?”
班杰明点点头,语气坦诚:“是有点。你对小燕子太亲近了,她明显不太习惯,每次你靠近,她都在往后躲。”
永琪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眼底露出复杂的神色,有喜欢,有焦虑,还有几分难以言说的恐惧:“其实……在知道小燕子不是皇阿玛亲生女儿之后,我就开始注意她了。我喜欢她的直率,喜欢她的勇敢,哪怕她总是闯祸,把宫里闹得鸡飞狗跳,我也觉得很可爱。直到前阵子,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像是怕被别人听到:“梦里有个看不清脸的人,穿着很奇怪的衣服,带我去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那个人指着不远处的一片草地,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小燕子躺在那里,脸色惨白得像纸,身边全是血,看起来……死得特别惨。”
说到这里,永琪的手不自觉地攥紧,指节都泛了白,“那个人还跟我说,让我离小燕子远一点,不要喜欢她,说我们要是在一起,只会有不好的结果。可我控制不住自己啊!这几天看着她为了护着皇阿玛,后背挨了一刀,躺在床上连动都不能动,我更确定了,我早就喜欢上她了,我不能失去她。”
班杰明听完,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五味杂陈。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对小燕子的心意?每次看到她笑,他心里比谁都开心;看到她受伤,他恨不得替她受那份罪。可听到永琪这番话,他又忍不住替小燕子担心——小燕子对永琪只有朋友的情谊,这份沉甸甸的喜欢,只会让她为难。“永琪,梦都是反的,不能当真。”
班杰明伸手拍了拍永琪的肩膀,语气诚恳,“你真的没看出来吗?小燕子对你只有兄妹的情谊,你这样强行亲近,只会让她反感。喜欢一个人,不该让她觉得不舒服,更不该给她添麻烦。”
“你说这些,是不是因为你也喜欢小燕子?”永琪突然抬起头,眼神瞬间变得激动,声音也提高了几分,打破了后院的宁静,“你是洋人!就算你喜欢她又怎么样?皇阿玛不可能同意你和她在一起,你们根本没有机会!我是皇子,我能给她名分,能护着她,我比你更适合她!”
班杰明没想到永琪会说出这样的话,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语气也冷了几分:“我从来没想过和你争什么,我只是不想小燕子为难。喜欢一个人,看的不是身份,是能不能让她开心,能不能让她过得自在。你现在这样,只会让她困扰,让她想躲着你,这就是你说的‘对她好’吗?”
“我困扰她?我只是想对她好!”永琪也红了眼,声音里带着委屈和急切,“你根本不懂我心里的着急!我怕那个梦会成真,我怕小燕子真的出事,我怕我来不及保护她!我只是想离她近一点,有错吗?”
两人各执一词,声音越来越大,谁也不肯让步。永琪狠狠瞪了班杰明一眼,胸口剧烈起伏着,转身就走,背影透着倔强和委屈,连柳枝拂过他的肩膀都没在意;班杰明站在原地,看着永琪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又想起小燕子苍白的脸和躲闪的眼神,心里满是无奈——明明都是为了小燕子好,怎么就变成了这样的争执?
而房间里的小燕子,早就听到了后院的争吵声。她靠在窗边,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窗框上的木纹,心里乱糟糟的。
她知道班杰明总是护着自己,可她从没想过,两人会因为自己吵得这么凶。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桂花香飘进房间,却没让她觉得舒服半分。小燕子轻轻叹了口气,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只觉得这养伤的日子,好像比挨那一刀还让人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