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过汉白玉栏杆,吹得含香裸露的手腕泛了层薄红,她裹着乾隆那件明黄色龙袍,宽大的衣摆垂到脚面,指尖仍控制不住地发颤——不是冷的,是刚从“坠楼”的惊魂里缓过来,指尖还带着虚脱的麻意。
她抬眼看向被太医半扶半搀着的小燕子,见小燕子正龇牙咧嘴地揉着腿,又转头望向面色沉缓的乾隆,声音轻得像被风吹散的羽毛:“谢皇上……也谢谢还珠格格,若不是你们,我今日……”
话没说完,眼泪就涌了上来,砸在龙袍下摆的金线龙纹上,晕开一小片浅湿的痕。这眼泪里,有被人护住的感激,入宫这些日子,她第一次觉得这冰冷的宫墙里,有了点暖意。
乾隆看着她眼底的水光,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龙袍传过来,让含香紧绷的身子松了些。
“往后没人再敢逼你换衣服。”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朕已经下旨,你在宫里,想穿部族的服饰也好,想试试宫装也罢,全凭你心意,没人能管。”
含香用力点头,眼眶红红的,眼底却终于透出点光亮——那道困住她的“规矩”枷锁,好像终于被撬开了一道缝,让她能喘口气了。
不远处的皇后,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的帕子里。帕子是上好的云锦,被她攥得皱成一团,指节泛白。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她却下意识地仰了仰头,不让身边的宫女看见。
她是大清的皇后,就算委屈,也不能在宫人面前失了体面。自她入宫,到坐到皇后之位,“规矩”二字就像紧箍咒,牢牢捆着她:言行要端庄,服饰要合制,连爱穿的淡紫色宫装,都因老佛爷说“皇后当穿黄色”而压在箱底,多年没敢碰。
她一直以为,“规矩”是后宫的天,可今日才懂,不是不能破例,只是皇上的例外,从来不会落在她身上。
她望着乾隆弯腰抱起小燕子的背影,心里又酸又涩,像吞了颗没熟的青梅。小燕子趴在乾隆肩头,还能叽叽喳喳说着想爬树的话,而她这个皇后,连跟皇上说句心里话,都要先想“合不合规矩”。
乾隆抱着小燕子往漱芳斋走,初春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倒有几分温馨。小燕子趴在他肩头,气息轻轻拂过他的衣领,还不忘嘟囔:“皇阿玛,你看前面那棵老槐树,都发新芽了!我本来还想等过几日摘槐花做糕呢,现在腿一伤,啥都干不了了……”她顿了顿,又小声问,“我这腿要是好不了,以后真不能爬树掏鸟窝了?”
乾隆又气又笑,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力度放得很轻,怕碰疼她:“还想着爬树?先把伤养好再说!等你好了,别说掏鸟窝,朕陪你去校炼场射箭都行。”
刚到漱芳斋门口,就见班杰明拽着太医常寿匆匆赶来。班杰明急得满头汗,额前的卷发都贴在了额头上,一手拽着常寿的胳膊,一手护着常寿的药箱,嘴里还不停念叨:“慢点慢点!药瓶都要洒了!小燕子还等着呢!”
常寿被他拽得脚步踉跄,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嘴里嘟囔:“急什么?我这药箱里的药,都是给她预备的——前阵子摔了腿,这才好没半个月,又添新伤,我看呐,我这药箱就该常驻漱芳斋!”
进门看到小燕子的模样,常寿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小燕子被乾隆放在软椅上,裤腿卷到膝盖,露出的小腿上青一块紫一块,手腕上还蹭破了皮,渗着血丝。“哎哟!常太医你轻点!”常寿刚用手指按了按她的腿,小燕子就疼得龇牙咧嘴,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呦,格格您还知道疼呢?”常寿没好气地说,手里的动作却悄悄放缓了,“下次再这么冒失,腿真要废了!”(常寿人设就是这样,补药喷我呐)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药箱里拿出夹板和纱布,“腿部有些脱臼,我先给你复位,之后得缠上夹板,养个七日。这期间,绝对不能乱跑乱跳。”
小燕子一听“不能乱跑”,瞬间蔫了,瘫在椅子上,头靠在椅背上,嘴巴噘得能挂油瓶。她瞥了眼窗外,正好看见两个小太监在放风筝,风筝飞得老高,尾巴在风里飘着。“七?还要不能动?”她委屈地说,“这不是要我命嘛!我还想去放蝴蝶风筝呢!”
班杰明走过来,拿起一颗蜜饯递到她嘴边,柔声劝道:“先吃点甜的,压压疼。等你好了,我带你去御花园最东边的草地放风筝,那里风大,风筝能飞得最高,比刚才那只还高。”
小燕子接过蜜饯,放进嘴里嚼了两下,甜意漫开,心里的委屈少了点,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那……那你可不许骗我。”
乾隆坐在一旁,看着小燕子这副模样,心里的火气又上来了——若不是皇后非要逼含香换衣服,小燕子也不会为了救人摔成这样。他猛地站起身,就要往景仁宫去,嘴里还念叨:“朕得去找皇后问问,她到底想干什么!”
紫薇连忙上前一步,轻轻拉住乾隆的衣袖,语气带着恳求:“皇阿玛,您别冲动!‘家和万事兴’啊!您现在去,心里还带着火气,皇后娘娘本就觉得委屈,肯定会越说越僵。不如等您消了气,好好跟她说说,她也是为了后宫的规矩,只是方法错了。”
乾隆顿住脚步,低头看着紫薇。紫薇的眼神很真诚,带着懂事的劝和。
他又想起方才皇后在宝月楼外落泪的模样——这些日子,他确实因为含香入宫,把心思都放在了她身上上,忽略了皇后的感受。皇后守了这么多年规矩,突然看到他对含香破例,心里肯定不好受。
乾隆深吸一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纹样,最终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是朕太急躁了。”
随后,乾隆独自去了景仁宫。景仁宫的殿门半开着,阳光透过雕花窗棂照进来,落在地上,却没什么暖意。
皇后已经在殿内等候,她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手里攥着帕子,听到脚步声,身体明显一僵,连忙起身行礼:“臣妾参见皇上。”她的声音有些不稳,膝盖微微发颤——她知道,皇上是来兴师问罪的。
乾隆摆了摆手,让她坐下,自己则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殿内静了片刻,只有窗外风吹过树叶的声音。乾隆看着皇后,缓缓开口:“今日宝月楼的事,你做得太过分了。”
皇后的身子猛地一颤,连忙抬起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皇上,臣妾不是要逼死她!只是后宫不能没有规矩啊!若是人人都像她这样,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想不守规矩就不守规矩,臣妾这个皇后还怎么管?宫里的人,又该怎么看?”
乾隆没打断她,等她说完,才继续道:“朕知道你守规矩,也知道这后宫的事,千头万绪,都压在你身上,你难。”他的语气缓和了些,“只是含香刚入宫,又是外族女子,朕给她些宽容,不仅是为了她,更是为了安抚她的部族——边疆安稳,才是大事,你明白吗?”
皇后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肩膀微微颤抖:“皇上,臣妾明白……只是臣妾当了这么多年皇后,从来不敢破例,连件喜欢的衣服都不敢穿。可皇上却为了她,破了宫规……臣妾心里,难免会难过。”
乾隆看着她的眼泪,心里也软了些。他站起身,走到皇后身边,轻声说:“这些日子,朕确实忽略了你,没顾上你的感受,是朕的不是。”
他顿了顿,继续道,“原本朕想罚你禁足,让你好好反省。但小燕子和紫薇都劝朕,说要顾全大局,朕便再给你一次机会。往后,不许再为难含香,也不许再擅自做主逼她做不愿做的事——明白吗?”
皇后听到“不罚禁足”,先是一愣,随即连忙起身磕头:“谢皇上开恩!臣妾往后再也不敢了!”她磕头的动作很轻,怕触怒乾隆,起身时,眼睛红红的,但脸上终于透出点放松的神色。
乾隆点了点头,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了景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