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宫的窗棂外,春雨淅淅沥沥下了三天,青石板上积着浅浅的水洼,映着檐角垂落的水珠,像串起的碎玉。欣荣躺在铺着软缎的拔步床上,额头上沁着细密的冷汗,沾湿了鬓边的碎发。她的小腹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每一次收缩都让她忍不住攥紧身下的锦被,指节泛出青白,连呼吸都带着颤抖。
“福晋,再加把劲!孩子的头已经露出来了!”稳婆跪在床前,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手里的热帕子不断擦拭着欣荣额角的汗。桂嬷嬷站在一旁,端着一碗参汤,小心翼翼地递到欣荣嘴边:“福晋,喝口参汤补补力气,太医嘱咐了,您得撑住,这孩子金贵着呢。”
欣荣艰难地张开嘴,温热的参汤滑过喉咙,却没让她觉得舒服半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孩子在腹中的动静,那是她唯一的希望,是她在永和宫站稳脚跟的筹码。她想起紫薇生下东儿时的风光,想起皇上和老佛爷的赏赐,想起永琪看向她时那冷漠的眼神,一股狠劲瞬间涌了上来。她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伴随着一声响亮的啼哭,孩子终于降生了。
“生了!生了!是个小阿哥!”稳婆抱着裹在明黄襁褓里的婴儿,脸上满是喜色,连忙把孩子抱到欣荣面前,“福晋您看,小阿哥多精神,哭声这么亮,将来定是个有福气的!”
欣荣虚弱地睁开眼,看着襁褓里那个小小的身影,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孩子柔软的脸颊,那温热的触感让她觉得所有的痛苦都值了。“我的儿……”她声音沙哑,却带着从未有过的温柔,“你终于来了,额娘等你好久了。”
愉妃听到消息,急匆匆地从偏殿赶来,手里还攥着一串开过光的佛珠。她凑到床边,看着那个白白胖胖的婴儿,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好!好!是个皇子!荣儿,你立大功了!咱们永和宫终于有后了!”她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用指腹轻轻蹭了蹭婴儿的小手,“你看这小手,多有力气,将来肯定像永琪一样!”
欣荣靠在枕头上,看着愉妃和桂嬷嬷围着孩子忙碌的模样,心里满是憧憬。她知道,生了皇子,永琪就再也没有理由对她冷淡了。老佛爷和皇上也会看重她,她再也不用羡慕紫薇,不用在深夜里独自垂泪。她闭上眼睛,嘴角带着满足的笑意,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将来在永和宫呼风唤雨的模样。
傍晚时分,永琪从宫外回来。他刚走进永和宫,就听到了婴儿的哭声,那哭声清脆响亮,在寂静的宫殿里格外清晰。他脚步顿了顿,心里竟生出几分复杂的情绪。他走进内殿,看到欣荣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却带着笑意,愉妃正抱着一个襁褓,小心翼翼地哄着。
“永琪,你回来了!快来看,这是你的儿子!”愉妃看到永琪,连忙招手,把襁褓递到他面前,“你看他多可爱,眼睛像你,鼻子像荣儿,将来定是个俊朗的阿哥!”
永琪伸手接过襁褓,动作有些笨拙,生怕弄疼了怀里的小家伙。婴儿闭着眼睛,小脸红扑扑的,呼吸均匀,小小的手紧紧攥着拳头。他看着这个刚刚降生的孩子,心里竟有了一丝从未有过的触动。这是他的儿子,是他血脉的延续。可一想到这个孩子的母亲是欣荣,想到自己对小燕子的心意,那丝触动又瞬间被愧疚和无奈取代。
“给他取个名字吧。”欣荣看着永琪,眼神里满是期待,“你是他的阿玛,名字该由你来取。”
永琪沉默了片刻,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名字,却都觉得不合适。他想起自己这些年在宫里的日子,想起小燕子的笑容,想起班杰明对小燕子的呵护,心里竟生出几分疲惫。他看着怀里的孩子,轻声说:“就叫绵亿吧。”
“绵亿……”欣荣重复着这个名字,眼里满是欢喜,“好名字!绵延长久,亿兆安康,这名字好!”她以为永琪取这个名字,是希望孩子能健康长大,也是对她的认可,却不知道永琪心里想的,是希望这份血脉的牵连能少一些,让他能有勇气离开这困住他的紫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