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安静地听完了叶鹤的解释。
那些汹涌的痛苦和茫然，在叶鹤低沉而恳切的叙述中，如同被月光抚平的海浪，渐渐平息了下去。
他了解叶鹤，比了解自己更甚。
叶鹤或许会隐瞒，但绝不会用拙劣的谎言欺骗他。
那些年的奔波、叶家内部的倾轧、以及那份或许过于沉重却发自真心的保护欲……他都感受到了。
虽然情绪依旧低落，心底那份被隐瞒的刺痛尚未完全消散，但夏油杰已经在内心深处，无声地原谅了叶鹤。
他总是无法真正对叶鹤生气，以前是，现在更是。
当叶鹤说出“我也在等你告诉我”时，夏油杰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轻轻地带着点之前那种闹别扭似的嘟囔：
“不……我要你先告诉我。”
这带着点任性却更像是撒娇的话语，让叶鹤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弛了些许。
他能感觉到，怀里的杰不再是那块冰冷的石头，身体微微放松，那层隔阂的坚冰正在融化。
他小心翼翼地，带着无限的珍视，将依旧背对着自己的夏油杰轻轻转过身来。
月光下，少年紫色的眼眸还泛着明显的红晕，带着刚刚哭过的痕迹，却不再躲避他的视线。
叶鹤心中爱怜更盛，指腹极其轻柔地抚过那微红的眼角，仿佛要拂去所有残留的委屈。
然后，他双手轻轻捧住夏油杰的脸颊，让他不得不直视着自己。
叶鹤的墨色眼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深邃，里面清晰地倒映着夏油杰的身影，盈满了毫不掩饰的爱怜、歉意和一种失而复得的小心翼翼。
他对着夏油杰，露出了一个极轻却无比真实的笑容。
“好，”他的声音温柔得像是在许下最重要的承诺，“我先说。”
他开始坦诚地讲述一切。
关于他自己的咒术能力，关于他同样是特级咒术师的事实，关于他所掌握的领域展开……
他毫无保留，将自己隐藏的另一面彻底摊开在夏油杰面前。
然而，夏油杰听着听着，目光却开始不受控制地游移。
他的视线，从叶鹤专注而深情的眼眸，缓缓下滑。
滑过挺直的鼻梁，最终，定格在那张正在一张一合诉说着秘密的唇上。
叶鹤的唇形很薄，颜色是浅浅的，此刻在月光下泛着柔软的光泽。
……想亲。
这个念头毫无预兆地、猛烈地撞进夏油杰的脑海，带着一种近乎野蛮的冲动。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叶鹤一直用双手捧着他的脸，让他无法移开视线，只能被迫承受着这过于专注的凝视和近在咫尺的气息。
还是因为刚刚经历的情绪大起大落，让某种一直被压抑的渴望冲破了理智的堤坝。
他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唇瓣，听着叶鹤低沉悦耳的声音，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叶鹤的气息包裹着。
那股冷冽的木质香气，混合着夜晚海风的微咸，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叶鹤本身的独特味道，织成了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牢牢困住。
他的心跳再次失控，比刚才发现真相时跳得更加剧烈，却带着一种截然不同的滚烫的悸动。
想亲。
想确认那唇瓣是否如同想象中那般柔软。
想用这种方式，抹去刚才所有的不愉快，覆盖掉那些眼泪和悲伤。
想用一个吻，用一种更亲密，更炽热的方式，重新连接彼此。
这个念头如此强烈，以至于夏油杰几乎要控制不住微微前倾的身体。
他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紫色的眼眸中氤氲着复杂的水光，那里面不再仅仅是委屈和难过，更添了几分迷茫的、炽热的渴望。
他就那样看着叶鹤的嘴唇，仿佛全世界只剩下那个吸引他全部心神的焦点，连叶鹤后面说了些什么，都变得模糊不清，如同远方的潮声。
夏油杰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可脑海里一片混乱，像被狂风席卷过的沙滩，所有思绪都搅成一团，理不出头绪。
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像一波接一波的巨浪，不断冲击着他认知的堤坝，多到让他处理信息的神经都有些过载，甚至感到一丝疲惫的麻木。
他最终缓缓开口，问了一个盘旋在心头，却并非此刻最核心的问题，仿佛在为自己争取一点整理心绪的时间：
“那在学校里，和那个巷子里的时候，你其实都在我身边，是吗？”
他的声音带着一点微哑，语气却平静了许多。
叶鹤看着他，墨色的眼眸里情绪翻涌，最终化为一种深沉的带着歉意的温柔，他缓缓点头：“是，我在。”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夏油杰知道，自己本该继续追问下去的。
问他为什么一直这样跟着自己，问他是不是在过去无数个自己不知道的时刻，也这样悄然隐匿在身旁。
这些疑问依然存在，像细小的沙砾硌在心上。
但他此刻不想问。
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有另一件更重要更紧迫的事情，必须在此刻，在这个月光朦胧，海风低吟的沙滩上，说出口。
那被震惊、委屈和刚刚平息的痛苦暂时压制下去的、内心深处最汹涌的情感，正疯狂地拍打着心门，挣扎着，咆哮着，迫切地想要破土而出。
那到底是什么……
他几乎是无意识地呢喃出声，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和脆弱：
“哥……”
“我在。”
叶鹤的回应立刻响起，低沉而稳定，像永恒的灯塔，无论风雨，始终在那里。
这声回应仿佛给了夏油杰最后一点勇气。
他抬起眼，再次望进叶鹤那双深邃的，此刻只盛装着自己的眼眸。
他抬起手，轻轻覆盖在叶鹤依旧捧着他脸颊的手背上，那触感温热而真实。
“我……”
叶鹤安静地看着他，耐心地等待着，眼神专注，仿佛无论他说出什么，都会全盘接受。
那股在胸腔里冲撞了太久的情感洪流，终于冲破了最后一道枷锁。
“我爱你。”
这三个字吐出来的瞬间，轻得像一声叹息，却又重得仿佛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夏油杰感觉到，随着这句话的出口，他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空了一般，一种奇异的松懈感蔓延开来，但同时，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明晰也随之降临。
他想着，是的，没错。
就是这个。
我爱叶鹤。
不是弟弟对兄长的敬爱，不是亲人之间的关爱，而是……一个灵魂对另一个灵魂的，无法抗拒的、想要独占的、带着欲望和炽热的爱恋。
在这个时间，这个刚刚经历信任危机却又重新连接的时刻，在这个只有海风和月光见证的静谧空间。
我的告白，没有问题。
他不再躲避，不再犹豫，只是静静地，坦然地望着叶鹤，又说了一遍。
“我爱你，叶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