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叶鹤估摸着时间差不多,重新回去时,五条彻依旧站在原地,低着头,白色的长发垂落,遮住了他的侧脸,让人看不清神情。
周围只有风吹过荒草的沙沙声。
叶鹤没有多问,只是走上前,无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伸手,帮他将有些凌乱的白色长发理了理,动作算不上温柔,却带着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
他打破沉默,声音平静:“结束了吗?”
五条彻抬起头,看了叶鹤一眼,那双深红的眼瞳里情绪复杂难辨,但他很快移开了视线,望向远处阴沉的天际,声音有些发闷:“嗯,结束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麻烦你了。”
叶鹤放下手,没说什么安慰的话。
有些伤痛和纠结,外人无法置喙,只能自己消化。
两人沉默地站了一会儿,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尘埃的味道。
最终,还是叶鹤再次开口,语气带着些催促:“去吧。”
他说:“悟在等你。”
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五条彻周身那层冰冷坚硬的外壳仿佛瞬间松动了一下。
他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一直压抑着的气息缓和下来,连带着整个人的线条都柔和了许多,眼底深处甚至掠过一丝极淡的暖意。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声音不再那么滞涩,“我先回去一趟,带点他喜欢的礼物再去找他。”
像是要找回平日里的状态,五条彻转过头看向叶鹤,脸上努力扯出一个熟悉的带着点痞气的笑容,“下次见面,我可就是五条家家主了哦!叶大家主,记得把我这段时间的‘保镖’工资结一下,按市场最高价算!”
叶鹤一听他居然还敢提钱,目光轻轻扫过他,语气凉飕飕的:“结工资?可以。那我们先好好算算,你之前拿我的副卡刷了多少钱?”
五条彻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身体肉眼可见地顿了一下。
他立刻转身,动作快得几乎带起一阵风,打着哈哈就往山坡下走,语气急促:“啊!那个……悟还在等我呢!不能再耽搁了!我先走了啊!拜拜!回见!”
话音未落,他周身空间一阵扭曲,“嗖”地一下直接从原地消失了,跑得比兔子还快。
叶鹤看着他消失的地方,嘲讽地勾了一下唇角,对于五条彻这种理不直气也壮,溜之大吉的行径感到一阵无语和无奈。
摇了摇头,他也转身准备离开。
然而,刚迈出两步,叶鹤突然反应过来,脚步顿住了。
……五条彻那家伙跑得太快,忘了先用术式把他送回去了。
这荒山野岭的……
叶鹤:“……”
他无奈地深深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
随便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凭借记忆和方向感,他辨认出这个地方离他在东京郊区的某处不常使用的居所似乎不算太远。
认命地拿出手机,他决定打车回去。
直到叶鹤用钥匙打开那处僻静公寓的房门,玄关的感应灯亮起,他才猛地想起来什么。
他们好像把某个正在被围剿的家伙给忘了。
而被他们暂时遗忘的目标,此刻正大剌剌地出现在他眼前。
公寓的客厅没有开主灯,一片昏暗,只有窗外零星的霓虹灯光和月光透进来,勾勒出一个模糊而高大的人影。
那人慵懒地斜靠在客厅的沙发上,一条手臂搭着沙发背,另一只手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机屏幕,幽光映照出他硬朗的下颌线条。
叶鹤脸上没有丝毫惊讶的神情,他平静地关上房门,换上拖鞋,然后径直走到沙发旁,在另一侧坐了下来。
伏黑甚尔像是这个房子的主人一样,头也没抬,随意地打了个招呼,声音带着点刚睡醒般的沙哑:“哦,回来了啊。”
“嗯。”叶鹤应了一声,没多说什么,身体向后靠在沙发背垫上,显得有些疲惫。
伏黑甚尔也没在意他的冷淡,他坐直了身体,将手机丢到一旁,然后转过头,目光在昏暗的光线下仔细看着,叶鹤的脖颈锁骨附近那些尚未完全消退的,暧昧的淡红色痕迹。
他的目光里带着毫不掩饰的玩味和探究。
随即,他扯开一个带着野性和不羁的笑容,用那种熟稔的甚至带着点调笑的口吻旧事重提:“老板,我之前说的提议……可一直都算数哦。”
暗示性十足。
叶鹤连眼皮都懒得抬,只是冷漠地扫了他一眼,语气不带任何情绪:“都到这个地步了,有话就直说吧。没必要绕圈子。”
伏黑甚尔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像是被戳破了什么,他夸张地叹了口气,整个人又瘫软回沙发里,摆出一副极其无奈又疲惫的姿态:“我只是接了几个暗网的悬赏任务而已吧?混口饭吃。怎么就好像捅了马蜂窝一样……”
他揉了揉眉心,语气里带着困惑和无奈,“彭格列,乌丸集团,黑衣组织,叶氏,五条家……甚至还有横滨那边的异能力者掺和进来……”
他抬起眼,看向叶鹤,眼神里充满了“至于吗”的控诉:“这阵仗是不是也太大了一点?”
直到这时,叶鹤才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看清伏黑甚尔眼下的浓重黑青,以及眉宇间难以掩饰的,长时间高度紧张和缺乏睡眠带来的深刻倦意。
这位天与咒缚的强者,此刻看起来确实被这全方位的“特殊关照”折腾得不轻。
叶鹤微微挑眉,问道:“所以呢?明知我也在追杀你的名单里,却主动找上门来?”
这行为无异于自投罗网。
伏黑甚尔摊了摊手,语气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光棍:“因为我只认识你啊,老板。来找你算是搏一搏。输了,大不了就是个死。万一赢了,或者谈成了条件,我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远走高飞。”
“怎么搏?”叶鹤问。
伏黑甚尔看向他,目光变得沉静而锐利,里面是属于野兽的孤注一掷:“我的实力,你有目共睹。杀了我,对你们来说也没什么实质性的好处,反而浪费了一个好用的‘工具’。所以……”
他顿了一下,声音低沉而清晰,“考虑雇佣我吗?老板。价格好商量,做什么都行。”
叶鹤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深邃,仿佛在评估一件商品的价值,又像是在权衡某种更深层次的东西。
时间在寂静中一分一秒流逝,客厅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伏黑甚尔全身的肌肉在这样无声的压力下逐渐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眼神也变得越来越危险,他已经做好了谈不拢就立刻暴起反抗或逃离的准备。
就在气氛紧张到极致,几乎一触即发之时
叶鹤突然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轻,却打破了凝滞的空气。
他没有回答伏黑甚尔,而是不紧不慢地拿出了手机,当着伏黑甚尔的面,拨通了一个号码。
伏黑甚尔警惕地看着他。
电话似乎很快被接通,叶鹤对着话筒,言简意赅地问道:“优姐,伏黑甚尔现在在我这里。他之后是什么情况,有留下的必要吗?”
伏黑甚尔僵了一瞬, 伏他仿佛感受到自己的生死,就悬在对方轻飘飘的一句话上。
也许她只要随口说一句“没必要”,今天这里就是他的葬身之地。
时间在等待中变得无比漫长而煎熬。
伏黑甚尔屏住呼吸,全身的神经都绷到了极限,如同等待最终判决的死囚。
直到叶鹤挂断了这个电话,目光重新落回他身上。
伏黑甚尔喉咙发干,已经开始暗暗调整呼吸,肌肉蓄力,准备迎接最坏的结果。
然而,叶鹤并没有动手,反而又拿起手机,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这次,伏黑甚尔认出来了,那是五条彻的电话。
叶鹤对着话筒,语气平静地陈述:“五条彻,伏黑甚尔现在在我这里。我刚刚问了优姐,她说可以留一下,以后似乎有用处。但还是先问问你的意思。”
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五条彻说了什么,叶鹤沉默了片刻才继续道:“之后……就是悟自己的人生了。”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久到伏黑甚尔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最终,对面似乎说了句什么,叶鹤“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伏黑甚尔紧紧盯着叶鹤,等待着最终的宣判。
是生?是死?
叶鹤抬起眼,再次看向他。
这一次,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唇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了一个弧度,那不像笑容,更像是一种威压。
他开口,声音清晰而威严,在寂静的客厅里回荡:
“伏黑甚尔。”
“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老板了。”
“而你之后的所有行动,都必须听从我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