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鹤的手在夏油杰柔软的发顶停留了片刻,指尖传来熟悉的触感,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生机。
他看着夏油杰转身走进校门,那尚且单薄的少年背影逐渐消失在林荫道深处,直到完全看不见了,才缓缓收回目光。
脸上的温和笑意如同潮水般褪去,恢复了平日里那种难以捉摸的平静。
他坐回驾驶室,却没有立刻发动车子。
车厢内还残留着食物的香气,以及……属于夏油杰的、淡淡的气息。
叶鹤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方向盘。
然后仿佛下意识一般,又点开了那个监听器图标,直到听到那边传来的,夏油杰和五条悟嬉戏打闹的声音,才宛如松下一口气一样。
叶鹤看了看手机某人发来的消息和定位,强行让夏油杰的一切从自己的脑海里剥离。
十分钟后,叶鹤车缓缓驶向和来时完全不一样的路。
叶鹤的车最终停在了一处隐蔽的入口前。
与其说是角斗场,不如说是个藏在城市褶皱里的、见不得光的地下拳场。
空气里混杂着汗味、血腥味和劣质烟草的呛人气息,震耳欲聋的呐喊与咆哮几乎要掀翻低矮的天花板。
他很容易就在视野最好的前排位置找到了五条彻。
那头显眼的白发在昏暗混乱的环境里像个自带聚光灯的活靶子。
五条彻整个人几乎陷在柔软的皮质沙发里,长腿交叠搭在前面的矮几上,姿态慵懒得像在自家客厅看无聊的电视节目。
见到叶鹤过来,他也只是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算是打过招呼,随即又换了个更舒服的瘫姿,视线重新投向中央那被铁丝网围起的拳台。
叶鹤在他身边坐下,立刻有侍者无声地递上冰镇的威士忌。
他没碰,目光顺着五条彻的视线望去。
拳台上,一个男人正以一种近乎残忍的效率解决他的对手。
那人一身紧束的黑色劲装,勾勒出远超常人的、充满爆发力的肌肉线条。
黑发短发被汗水浸湿,几缕贴在额前,眼神却像淬了冰的刀子,没有任何情绪。
他的动作快得几乎留下残影,每一次出手都精准地落在对手最脆弱的关节和要害,没有多余的花哨,只有最直接的物理碾压。
他的对手,一个体型壮硕如山的男人,在他手下竟像个笨重的沙袋,毫无还手之力,很快就被一记狠厉的肘击砸中太阳穴,轰然倒地,再无声息。
全场爆发出更狂热的欢呼。
“那是谁?”叶鹤问,声音在鼎沸的噪音中显得很平静。
“伏黑甚尔。”
五条彻啜了一口手中的果汁,在这种地方喝这个,显得格外突兀。
“天与咒缚,零咒力的极致肉体。”他顿了顿,补充道,“一个只认钱、没什么底线、但确实能打的家伙。”
叶鹤挑眉,侧头看向五条彻,镜片后的凤眼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怎么?突然对这种野性难驯的肌肉类型感兴趣?”
五条彻闻言,立刻露出一个夸张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吐出来的表情:“呕——少恶心我。”
他放下果汁,指了指台上正漫不经心踩着对手身体走下拳台的伏黑甚尔,“是优姐让我多注意一下这家伙。”
“嗯?”叶鹤微微挑眉。
“嗯哼。”五条彻耸耸肩,“反正她之前特意联系我,说让我留心这个伏黑甚尔,可能跟我们这边未来的有关。”
叶鹤了然。
众所周知五条彻和叶鹤的弟弟在同一个世界观,而五条悟和夏油杰又是好友。
那沢田优让五条彻多注意,代表叶鹤也要注意一下。
而且沢田优让他们注意伏黑甚尔,这几乎等同于一个明确的信号:这个人,未来可能会与五条悟,夏油杰产生交集,并且……大概率不是正面的。
这时,五条彻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烦躁地抓了抓他那头本就凌乱的白发,开始抱怨起来,语气里充满了不爽:“啊啊啊!烦死了!说到这个我就来气!优姐也真是的,明明知道些什么,却总是说话说一半,跟猜谜一样!说什么要等‘剧情’正式开始了才会告诉我们更多细节……这叫什么事啊!”
他猛地坐直身体,赤红的眸子瞪着叶鹤,仿佛在寻求认同:“我们现在就跟蒙着眼睛走钢丝一样!只知道前面可能是悬崖,但具体多深、什么时候掉下去、会不会粉身碎骨,全都不知道!这不是存心吊人胃口吗?!”
叶鹤安静地听着,手撑着下巴,视线重新落回拳台。
那里已经有工作人员在清理场地,准备下一场比赛。
他没有附和五条彻的抱怨,只是眼神深邃,不知道在想什么。
五条彻的抱怨还在继续,像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最可恨的是,她只丢给我们一个最吓人的结果……‘我们的弟弟会死掉’,然后就没了!怎么死的?什么时候?被谁?因为什么?一概不知!这跟拿根绳子在我们眼前晃,告诉我们迟早要被吊死有什么区别?”
他的声音引来了旁边几个观众的侧目,但被他一个不耐烦的冰冷眼神瞪了回去。
“简直是把我们当鱼钓呢!”五条彻气哼哼地总结,又瘫回沙发里,拿起果汁狠狠灌了一大口。
叶鹤终于轻轻“呵”了一声,指尖在沙发扶手上点了点。
他听得出五条彻话语里浓浓的抱怨,但也清晰地分辨出,这其中并没有对沢田优真正的埋怨。
他们这群被强行捆绑在一起的同盟,彼此之间有种奇妙的信任和理解。
他们都清楚,沢田优能透露这些已经是顶着巨大的压力和风险,规则的限制如同无形的枷锁,她没说的,必然是现阶段无论如何也说不出的部分。
五条彻此刻的喋喋不休,更像是一种面对未知命运时的焦躁宣泄,是嘴巴上过过干瘾而已。
“急也没用。”叶鹤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在她给出下一步提示前,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可能扫清视野内的一切障碍,加强自身。”
他顿了顿,想起刚才台上那个叫伏黑甚尔的男人,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确实像一把锋利的、不受控制的凶器。
“比如,这个伏黑甚尔。既然优姐特意点名,找个机会,试试他的深浅,或者……让他没机会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场合。”
他的语气很轻,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决断。
五条彻哼了一声,算是默认。
烦躁归烦躁,正事他从不含糊。
气氛稍微沉默了一会儿。
五条彻像是为了转移话题,又像是突然想起,用胳膊肘碰了碰叶鹤:“对了,说起来,谢了啊。”
叶鹤投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就你带给悟的那些甜品。”五条彻指了指叶鹤,“他昨天乐得跟什么似的,还特意发照片跟我炫耀,说什么‘鹤哥比你这个亲哥还好’。”
他嘴上说着抱怨的话,眼里却没什么怒气,反而有点好笑,“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叶鹤闻言,微微怔了一下,随即有些无奈地摇头:“谢什么。那些本来就是你买的,我只是替你转交而已。”
叶鹤去看夏油杰时,顺手带给五条悟的那些精致昂贵的甜品,其实都是五条彻这个亲哥哥提前准备好,通过各种渠道送到叶鹤手上,再由叶鹤送给五条悟的。
五条彻挠了挠脸:“哎……我这不是……不太方便直接给他嘛。那小子别扭得很,我直接给他,他肯定又要摆出一副‘谁稀罕’的臭脸,说不定还给我扔回来。通过你给,他反而吃得心安理得,还能气气我,一举两得。”
他的语气带着点宠溺。
叶鹤对此不置可否。
他对五条兄弟这种别扭的相处模式早已见怪不怪。
对他而言,这不过是顺手帮盟友一个小忙,既能安抚住五条悟,避免他打扰自己和杰的相处,也算全了五条彻一份心意。
“下次想送什么,提前说。”叶鹤淡淡道,“我让助理去取。”
“知道啦知道啦。”五条彻摆摆手,注意力又被新一场拳赛吸引了过去。
叶鹤却没有再看拳台。他的目光投向远处昏暗的角落,思绪似乎已经飘远。
弟弟会死……
这个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般悬在头顶的预言,始终是他一切行动的最深层驱动力。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绝不允许那个未来成真。
伏黑甚尔……
看来,是需要尽快纳入“清理”名单的一个名字了。
他端起那杯一直没动的威士忌,冰块在杯壁上碰撞出清脆的声响,然后仰头,将冰冷的酒液一饮而尽。
辛辣感从喉咙一路灼烧到胃里,却让他的眼神更加清醒和冰冷。
叶鹤放下酒杯,冰凉的杯壁染湿他的指尖。
他的目光滑向伏黑甚尔刚刚进入的休息室。
接下来,从你这边试试【咒术回战】的底细吧。
伏黑甚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