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远远看到叶鹤的身影后,步伐明显加快,几乎是小跑着来到了叶鹤身边,那急切的样子像是分离了许久,而非仅仅一个上午。
叶鹤看着他急切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抬手自然地替他理了理因动作而有些凌乱的发丝,声音温和地问道:“累不累?”
夏油杰仰起脸,露出一个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笑容,摇了摇头:“不累。”
这边是温情脉脉,而几步之外,太宰治与津岛雅嗣之间的气氛,却像是骤然降到了冰点。
津岛雅嗣看着走向自己的弟弟,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太宰治就已经抢先一步,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厌烦表情,语气冰冷地打断了他:
“无论你现在想说什么,都给我闭嘴,恶心死了。”
津岛雅嗣被他这毫不客气的顶撞弄得眉梢微挑,但他并未动怒,反而还是将那未出口的话说了出来,只是内容变成了带着斥责意味的说教:“一点礼貌都没有。第一次见合作方的人就放鸽子,我小时候是怎么教你的?”
这句话仿佛触动了某个开关,太宰治脸上那刻意维持的冷漠瞬间被一种更深沉的阴郁所取代。
他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回道:
“津岛雅嗣,”他直呼其名,声音低沉而危险,“你最没有资格说这种话。”
“什么资格?”津岛雅嗣脸上浮现出一种皮笑肉不笑的神情,“我还不够资格?”
太宰治死死地盯着他,那目光带着因阴沉的死意,他重复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得令人心头发冷:“恶心。滚开。”
说完,他不再给津岛雅嗣任何回应或继续对话的机会,猛地转身,头也不回地重新走进了港口黑手党那栋森严的大楼,将津岛雅嗣独自留在原地。
夹在中间的五条悟,左边是叶鹤夏油杰那边冒着粉色泡泡的温馨气氛,右边是津岛兄弟这边电闪雷鸣、仿佛下一秒就要同归于尽的低气压,他站在原地,感觉像是同时身处赤道和北极,浑身不自在。
嗯……或许主要是因为五条彻不在。
他有点不合时宜地想。
没等五条悟继续发散思维缓解尴尬,夏油杰的声音传了过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回过神,看到夏油杰已经和叶鹤聊完了,正站在车旁对他招手。
五条悟走了过去,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摆出平时那副懒洋洋的样子问道:“怎么了?”
夏油杰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指了指驾驶座上的叶鹤:“上车,我哥说带我们去吃大餐。”
五条悟闻言,瞪大了眼睛,视线在夏油杰和驾驶座上神色平静的叶鹤之间来回扫了扫,随即脸上露出了一个带着点搞怪意味的笑容,嚷嚷道:“哦?真的吗?那看我今天不吃穷你们!”
————
津岛雅嗣站在原地,目送着叶鹤的车载着两个少年吵吵嚷嚷地离开,直至消失在街角。
他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如同凝固的雕塑般,在原地静静站了一会儿,深邃的目光望着虚空,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直到太宰治的身影再次从港黑大楼里晃了出来。
他抬眼瞥了一下依旧等在原地的津岛雅嗣,脸上没有丝毫意外的神色,仿佛早就料到他会在这里。
津岛雅嗣脸上的表情依旧维持着那种温和,他迈步走近太宰治,轻声说道:“走吧,修治,我们也回家。”
太宰治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低声挣扎般地反驳:“……都说了不要叫我修治了。”
但声音很小,更像是习惯性的嘟囔,缺乏真正的力度。
津岛雅嗣对此充耳不闻,仿佛根本没听到他的抗议。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穿行在横滨的街道上,与周围行色匆匆的路人并无二致。
他们没有走向任何象征着财富与权力的豪华宅邸或顶层公寓,最终走进了一个看起来极其普通的居民区,打开了一扇属于千千万万普通家庭的,两室一厅的公寓房门。
房间内的陈设简单而温馨,带着生活气息,与津岛雅嗣外在显露出身份地位格格不入。
进门后,太宰治便像没了骨头一样,将自己摔进客厅那张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布艺沙发里,拿起遥控器,对着电视屏幕漫无目的地按着,频道切换的荧光在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明明灭灭。
津岛雅嗣则径直走进了厨房,系上围裙,开始熟练地准备晚餐。
锅碗瓢盆的轻微碰撞声和食物下锅的滋啦声,为这间寂静的公寓增添了几分烟火气。
太宰治的目光,不知不觉地从闪烁的电视屏幕上移开,缓缓滑向厨房里那个忙碌的背影。
他的眼神复杂难辨,里面交织着依赖、困惑、怨恨,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完全理解的深刻的情感。
他对津岛雅嗣的爱是真的,恨也是真的。
正是这爱恨交织的剧烈矛盾,才造就了他们之间如今这种扭曲而诡异的相处模式。
津岛雅嗣似乎察觉到了身后那道凝实的视线,但他并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太宰治,用寻常的语气轻声询问道:“今天过的怎么样?”
太宰治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电视,语气随意地应付着:“还行吧。看在叶鹤的面子上,没怎么为难他们。”
津岛雅嗣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声音依旧平稳:“我不是问这个。”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里带着一种莫名的笃信,“我知道,你是个乖孩子,不会真的去欺负他们。”
“乖孩子”这三个字让太宰治的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弧度,但他没有反驳,只是陷入了沉默。
公寓里只剩下电视里无聊的广告声和厨房的动静。
很久很久之后,当晚饭的香气渐渐弥漫开来时,太宰治才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像一块石头投入死水:“我和中也的……初次见面,就要开始了。”
津岛雅嗣这次反而没有了之前的任何反应。
他将做好的饭菜一样样端到客厅的小餐桌上,动作不疾不徐,然后盛了两碗米饭,摆放好碗筷。
做完这一切他才平静地回应,仿佛在讨论今天天气不错:“算算时间也应该到了,你不想改变这个‘剧情’吗?”
太宰治用筷子随意地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咀嚼了几下,才含糊不清地说:“让这个世界的剧情线正常走吧。”
津岛雅嗣在他对面坐下,拿起自己的碗筷,目光温和地看着他,顺从地附和道:“嗯,你开心就好。”
太宰治拿着筷子的手停顿了一下,他又低头吃了几口饭菜,然后,他抬起头,那双鸢色的眼眸直直地看向津岛雅嗣,问出了一个埋藏已久、或许困扰了他更久的问题:
“津岛雅嗣,”他叫着他的名字,声音里带着一种探究和不易察觉的颤抖,“你到底是谁呢?”
津岛雅嗣闻言,神色没有任何波动,他甚至又给太宰治夹了一筷子他喜欢的菜,然后才放下自己的筷子,用那双仿佛能包容一切,却又什么情绪都看不真切的眼眸回望着他,语气温柔而肯定:
“我是你的哥哥啊。”
太宰治盯着他,目光渐渐变得阴沉起来,他追问道:“所以这就更奇怪了……千千万万个世界里,只有这个世界的津岛修治,有一个叫津岛雅嗣的哥哥。为什么?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究竟是什么?”
面对这一连串质问,津岛雅嗣沉默了片刻。
他没有直接回答那些关于存在与起源的问题,只是重新拿起碗筷,语气依旧平稳得可怕:
“为什么要那么纠结于这些呢?”他轻声说,目光落在太宰治身上,仿佛他是整个宇宙的唯一中心,“你知道的,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你开心,让你幸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