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着沙粒拍在营帐上,秦无月站在崖边,看着参将带人押走副将。她没说话,只是抬手抹去肩甲上的血迹。那不是她的血。
她转身走进主营,脚步很稳。亲卫跟进来,低声问:“将军,要不要立刻审他?”
“不。”她坐到主位,“把他关进偏帐,对外说他在追敌时受了重伤,需要静养。”
亲卫一愣:“可将士们都看见他被您制住了……”
“那就让他们以为我留了情面。”她解开铠甲,露出里面干净的内衬,“我要所有人知道——我中箭了,伤得很重。”
亲卫明白了:“您是想引他们出手?”
她没回答,只从怀中取出天书,放在案上。纸页微动,命火在封皮下流转。她用指尖蘸水,在桌上写下三个字:**等他来**。
半个时辰后,军中医官被叫进主帐。出来时摇头叹气:“箭毒已入骨,将军怕是撑不过三日。”
这话很快传遍营地。
又过一会,几个老兵聚在火堆旁嘀咕:“将军要是不行了,咱们北境就真完了。”
“听说副将也伤得不轻,这仗打得……真是邪门。”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匆匆穿过营地,消失在黑暗里。
三更天,主帐外风声渐起。
帐帘被人轻轻掀开一条缝。副将探头进来,脚步极轻。他穿着常服,袖口微微鼓起,藏着东西。
帐内烛火昏暗,秦无月躺在榻上,脸色苍白,呼吸微弱。肩甲处渗出一片暗红,像是血在慢慢扩散。
副将走近几步,盯着她的脸。确认她没有动静后,右手缓缓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匕。刀刃薄而锋利,在烛光下泛着冷光。
他蹲下身,声音压得极低:“秦昭……你若死了,这事就再也翻不出来。”
他伸手去探她鼻息。
就在手指触到皮肤的瞬间,秦无月睁开了眼。
双眸清明,毫无痛色。
“你这一刀,”她开口,声音清晰,“是替敌国使者报断腕之仇,还是为自己灭口?”
副将猛地抽手,匕首还没收回袖中,手腕忽然一紧。金光炸现,一条由命火凝成的锁链从天书飞出,缠住他的手臂,狠狠往旁边梁柱一拽!
“砰!”一声闷响,副将整个人撞在柱子上,骨头发出脆响。锁链勒进皮肉,鲜血顺着臂膀流下。
他挣扎着要爬起来,却发现双腿也被锁链捆住。抬头看去,秦无月已坐起身,肩甲上的血迹干涸发黑——根本不是新鲜血液。
“你……你装伤?”他咬牙切齿。
“你说呢?”她站起身,走到案前,天书自动浮空,命火环绕四周。
帐外传来脚步声,亲卫冲进来,看到眼前一幕,立刻守住门口。
秦无月没有看副将,而是翻开天书。纸页自行翻动,停在某一页。
第一幅画面浮现:一张泛黄账册残页,上面写着“军饷支出”,数额巨大,落款正是副将私印。
“三年前,你贪墨三万两军饷。”她说,“这笔钱,一半进了敌国国库。”
第二幅画面亮起:马厩大火现场,浓烟滚滚。天书显影出一个人影悄悄倒入药粉,随后点燃草料。那人转身时,脸清楚可见——是副将的心腹,但动作和站姿与副将一模一样。
“去年战马中毒,你嫁祸敌袭。”她继续说,“可你知道吗?那些马本可以活下来。是你亲手毁了它们。”
第三幅画面出现:沙盘推演当日,副将站在地图前,指着西岭说:“此处应有伏兵。”笔迹特写与通敌信完全一致。
“你改了三次布防图。”她一步步逼近,“每一次改动,都让敌军少死五百人。”
副将喘着粗气:“你伪造这些……你根本不是秦昭!你是妖女!借尸还魂的怪物!”
“我是谁不重要。”她抬起手,天书锁链猛然收紧。副将膝盖重重砸地,发出一声惨叫。
“重要的是,你做了什么。”
她俯视着他:“你说我中箭是败仗,可你每一次‘受伤’,都刚好避开死战;你说我多疑,可你三年来每一次升迁,都踩着忠魂尸骨!”
副将抬起头,眼中满是恨意:“你以为揭发我就能赢?影殿不会放过你!靖王 already knows everything!”
最后一个词刚出口,他意识到说漏了嘴,立刻闭嘴。
秦无月却笑了:“原来你还记得改口。”
她转头对亲卫说:“把他押进重牢,明日召集全军,当众审问。”
亲卫上前拖人。副将在地上挣扎,嘶吼:“你们都会死!北境必亡!”
没人理会。
帐内只剩秦无月一人。她收起天书,走到铜镜前。镜中映出她的脸,平静无波。
她伸手摸了摸肩甲,那里画着一道假伤口。朱砂已经干了。
外面传来巡逻士兵的脚步声,整齐划一。营火还在烧,照亮了主营的大旗。
她坐在案前,重新打开天书。纸页翻动,停在最新一页。
一行字浮现:**目标锁定,下一步——公审定罪**。
她提笔,在旁边写下两个字:**开始**。
亲卫回来报告:“副将已入重牢,手脚上了铁铐,嘴里塞了布团。”
“很好。”她点头,“派人守好牢房,不准任何人靠近。”
“是。”
亲卫退出去后,她站起身,走到帐门口。夜风扑面,带着凉意。
远处偏帐亮着灯。那是关押副将的地方。灯光晃了一下,像是有人影闪过。
她眯起眼,没动。
片刻后,灯灭了。
她转身回帐,拿起天书,贴在胸口。命火微燃,暖意渗入肌肤。
这是她第一次在任务中如此主动出击。以前总是测算、布局、等待时机。这一次,她直接设局,逼对方动手。
因为她知道,只有让副将亲自动手行刺,才能彻底撕开他的伪装。
也只有这样,将士们才会真正相信——他们的将军,从未倒下。
她坐下,闭眼调息。明天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全军集结,证据陈列,当众定罪。
她必须让他跪着说出每一个名字,每一笔交易,每一个被他害死的人。
帐外,最后一班巡哨走过。
寂静再度笼罩营地。
她睁开眼,看向案上的天书。纸页微微颤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她伸手抚平,却发现其中一页边缘有些发黑。像是被火烧过。
她皱眉。这种情况以前从未发生。
正要细看,帐外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
亲卫掀帘进来,脸色变了:“将军,牢里出事了!”
“怎么?”
“副将……他咬破了嘴里的布团,现在正大声喊话!他说他知道您的秘密,要当众说出来!”
秦无月站起身,眼神冷了下来。
“他说什么秘密?”
亲卫犹豫了一下:“他说……您不是秦昭,您是借命还魂的邪术之人,连声音都不是原来的!”
她冷笑一声:“让他喊。”
“可将士们已经开始聚集……”
“那就让他们听个够。”
她抓起披风,大步走出主帐。
夜风呼啸,吹起她的衣角。
她走得很快,直奔重牢。
还没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嘶哑的吼声:
“你们都被骗了!她根本不是你们的将军!她是轮回管理局的执行者!她来是为了完成任务!不是为了救北境!”
声音穿透夜空,惊醒了整个营地。
她停下脚步,站在牢门前。
里面的副将满脸是血,眼睛通红,正用力撞着铁栏。
“秦无月!”他突然转头盯着她,“我知道你是谁!你也逃不掉!你每世都要经历情劫,你根本不敢动心!你只会利用别人!”
她没说话,只是抬手,掌心贴在铁门上。
天书从怀中飞出,悬浮空中。
命火喷涌而出,化作一道光幕,将整座牢房笼罩。
副将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秦无月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你说对了一件事。”
她顿了顿。
“我的确不敢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