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月的手指从天书封面上滑下来,指尖还残留着一丝温热。书页没有反应,命格的红线依旧断在半空,像是被利刃斩过。她睁开眼,火盆里的炭已经熄了大半,灰堆里只余几点红光。
她没动,也没说话。
帐外风声压低,巡逻的脚步有规律地经过,每隔一盏茶时间一次。这是她定下的规矩,没人敢改。
军师掀帘进来时,脚步很轻。他站在门口没靠近,看着她坐在床边的样子。她的左手搭在膝盖上,右手握着枪柄,指节发白。
“你还不能运功。”他说。
她没理他。目光落在沙盘旁那片空地上。那里原本什么都没有,现在她盯着它,像在看一张看不见的图。
军师走近两步,“影殿统领的事,你查不了。”
“我知道。”她说,“他们不会让我查。”
“那你打算怎么办?等他来杀你?”
她终于抬头看他,“不是等。是请。”
军师皱眉。
话音刚落,帐中空气忽然扭曲了一下。一道虚影从上方浮现,轮廓模糊,但能看出是个穿长袍的人形。光影不稳定,像风吹过的烛火。
司命的声音响起:“帝王已派影殿暗卫,三日内必至。”
秦无月坐着没动。
军师立刻看向她。
她嘴角动了一下,像是笑,又不像。
“他倒是急。”她说。
司命的投影没有回应,只是停在那里,仿佛在等她表态。
军师开口:“你现在重伤未愈,正面迎敌太危险。我有个办法——用玉佩布‘假死阵’。”
他从怀里取出那半块青玉佩,放在桌上。玉面泛着微光,和天书曾有的气息相似。
“以你的命格为引,配合玉佩残纹,可以伪造气机断绝的假象。影殿靠命理追踪行刺,只要他们测不到你活着,就不会动手。”
秦无月站起身。
动作不算快,但她站得很稳。脚踩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她走到桌前,看了一眼玉佩,抬手推开。
“假死?”她说,“太便宜他了。”
军师没再劝。
他知道她说出的话,不会再改。
她转身走向沙盘旁边的空地,手中长枪抬起,枪尖朝下。
下一秒,枪尖猛地扎进地面,划出一道深痕。
泥土翻起,石子崩飞。
她开始动。
一枪一痕,一痕一线。速度极快,动作精准。枪尖在地面画出复杂的纹路,每一道都带着节奏,像是某种计算后的结果。
军师站在原地没动,眼睛盯着那些线条。
他知道这不是普通的阵法。
这是反杀阵。
专门用来钓命理高手的局。
天书微微震动,从她怀中透出一点光,照在阵图边缘。符纹亮了一下,随即沉下去。
秦无月停下动作,喘了口气。额角有汗渗出,但她没擦。
她退后一步,看着自己画出的阵图。
“我要他亲自来。”她说,“不是派别人,不是躲在宫里下诏。我要他走出皇宫,站在我面前,亲手把命送上来。”
军师沉默很久。
“你确定要这么做?一旦启动这个阵,就再也没退路。影殿会全力追杀你,帝王也不会放过你。”
“我没想过退。”她说,“从烧掉那封信开始,我就没打算再躲。”
她低头看着阵图中央的位置。
那里还没有标记。
但她知道,最终那个人会站在那里。
军师叹了口气,伸手去拿玉佩。
“既然你不走,那我就留下。”他说,“至少,在你布阵的时候,有人守着出口。”
秦无月没说话。
她弯腰捡起一块碎石,蹲下身,在阵图中心刻下一个符号。形状像锁,又像门。
刻完后,她站起来,把枪扛回肩上。
“工兵队明天早上出发,去西岭拆马车。”她说,“我要那把钥匙。”
“找到了呢?”军师问。
“就用它开最后一道门。”她说,“影殿统领藏的东西,不该留在世上。”
军师点头。
他走到帐门口,拉开帘子。外面天色已暗,营地灯火零星亮起。巡防士兵走过,抱拳行礼。
他回头看她一眼。
她站在阵图旁边,身影被帐内火光照得拉长。一只手按在枪上,另一只手贴在心口位置。
那里藏着天书。
也是她命格的源头。
他放下帘子,走了出去。
帐内只剩她一个人。
秦无月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再睁眼时,眼神变了。
不再是那个被迫承受冤屈的将军,也不是那个只能靠任务活下去的执行者。
她是秦无月。
活了一千年的棋子,现在要当执棋的人。
她抬起枪,枪尖指向阵图最深处。
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像钉进地里。
“来吧。”
帐外风更大了。
远处传来战马低鸣。
她没回头,也没动。
手指在枪杆上敲了两下。
一下,是开始。
第二下,是倒计时。
她知道三天很短。
但她更知道,有些人等这一天,等了一辈子。
火盆里最后一点红光灭了。
帐内陷入黑暗。
只有地上那道刚刻完的阵痕,隐约泛着土灰的反光。
像一条还没苏醒的蛇。
她站着不动。
直到听见远处传来的换岗铃声。
第一声。
她数着。
第二声。
第三声。
铃声停了。
她突然转身,枪尾重重砸向地面。
尘土扬起。
阵图某一处裂开细缝,一道微弱的红光从中透出,一闪即逝。
她盯着那条缝。
呼吸没变。
心跳也没乱。
但她知道——
有人正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