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八年二月一号
合市西郊机场,清晨七时。
昨日的年夜饭香气仿佛还残留在城内,西郊机场的气氛却已肃杀如铁!
三万三千五百名101军官兵,身着加厚棉质冬季军装,脚踏黑色皮质军靴,沿新建跑道两侧肃立!士兵间隔一步,横平竖直,延伸出两条望不到头的黄绿色长龙。
官兵手中紧握的步枪枪刺笔直竖立!冬日稀薄的阳光在刺刀尖上跳跃,反射出冰冷密集的寒光!
顾靖澜一身笔挺呢料将官服,黑色披风垂至脚踝。他身后,三十四辆涂装101军徽的日制战车列队待命!柴油引擎低吼着,排气管喷出缕缕白烟。
那十名武昌来的飞机维修技师、以及通过招募筛选出的首批数十名本地航空技工,单独列队于跑道尽头一侧。他们同样身着101军制服,腰间皮质枪套里,插着崭新的p08鲁格手枪。
技师们眼神专注,紧盯着南方天空。
官兵们厚实挺括的黄绿色棉军装,与其他蓝党军部队普遍磨损破旧、颜色混杂的旧军装形成刺眼对比。这是顾靖澜数次向武昌“哭穷”争取的结果。
士兵们脚上的黑色皮军靴踏在冻土上,发出整齐的闷响。
八时整!
南方天际,一种低沉而持续、由远及近的轰鸣声隐隐传来!这声音迅速增强,变成覆盖天空的持续震动。
顾靖澜厉声喝道:
“全体——肃立!”
“啪!!!”一声震耳欲聋、整齐划一的巨响!三万三千五百双黑色皮靴的靴跟猛烈靠拢!数万人的动作汇成一个声音,大地为之微颤!
整个机场瞬间陷入一片凝固般的肃静!只有那从南方滚滚而来的引擎轰鸣,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所有人的目光,数万道视线,齐刷刷投向南方天际!
天空中,一群闪烁着银灰色金属冷光的铁鸟,在朝阳的映照下,机翼上醒目的铁十字徽标清晰可见!它们排着整齐的队形,带着撕裂空气的咆哮,正朝着合市西郊这条新生的跑道,俯冲而下!
第一架bf 109E-1机头下压,起落架放下,银灰色的机身带着巨大的轰鸣,对准了跑道中线!
主轮触地!
“嗤——!”橡胶轮胎与粗糙混凝土跑道剧烈摩擦,腾起一缕青烟!
101军的空军,正式归建!
上午八时三十分。
四十架银灰色的战机全部在跑道上停稳。地勤人员挥舞着信号旗,引导这些铁鸟滑向跑道外侧用帆布和木料临时搭建的机棚。
三万三千五百名官兵的目光紧紧追随着每一架滑行的战机,直到它们完全停入机棚。这一刻,101军重火力充足但缺乏突击力量和天空保护的短板,被顾靖澜亲手填补。
随着最后一架he 111h-1的引擎熄火,巨大的轰鸣声平息下来,机场陷入短暂的寂静。
所有士兵的目光,整齐地转向检阅台上的顾靖澜。
此时,那群身着皮质飞行夹克的飞行员从各自的战机座舱跳下,快速向检阅台跑来!脚步声在空旷的跑道上显得格外清晰。
为首一名身材高大的飞行员跑得最快,离检阅台还有数十米远,便激动地扬起手臂,扯开嗓子大喊:
“醒之!顾醒之!是我啊!!”
这声洪亮的呼喊穿透寂静的空气!
顾靖澜闻声,眉头微蹙,目光投向那名呼喊者。
“唰!”几乎是同时!
跑道两侧肃立的三万三千五百名将士,整齐地侧头、转头!数万道目光如同实质,瞬间聚焦在那个大喊大叫的飞行员身上!
无数张原本肃穆的脸上,眉头紧锁,眼神里充满了惊疑、困惑,甚至是不加掩饰的审视!
士兵们相互交换着眼神,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那瞬间凝固的空气和紧绷的面部肌肉,清晰地传递出同一个无声的诘问:这人是谁?竟敢如此放肆,直呼军长表字?!
那高大飞行员苏佩玖的呼喊刚落,立刻感受到数万道冰冷目光扎在自己身上!空气瞬间凝固,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他毫不怀疑,此刻顾靖澜只需一个眼神或手势,法医就只能在弹壳里找他的血肉碎片了!
苏佩玖脸上的放荡不羁瞬间消失,额头渗出一层冷汗。他立刻收敛姿态,抬手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挤出一个讪笑,随即加快脚步,小跑冲向检阅台下。
“军座!我是厦市的苏佩玖啊!”他跑到检阅台前几米处立定,仰头对着顾靖澜喊道,声音带着急切:“还有漳市的陈守谦!莆市的梁景初!您不记得我们了吗?!”
跑道两侧的数万将士紧绷的面部肌肉和锐利的目光,在听到苏佩玖喊出这些名号时,明显缓和下来。
士兵们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紧绷的肩背微微放松。这些在龙国东南沿海赫赫有名的商业巨贾子弟,能舍弃优渥生活,驾驶战机投身前线,值得他们收起敌意,给予敬意。
顾靖澜在苏佩玖跑近时便已认出。眼前这张脸,与记忆中那个跟在“顾少”身后吆五喝六的纨绔子弟迅速重合。
紧随其后,陈守谦、梁景初也气喘吁吁地跑到台下,后面还跟着一群同样穿着飞行夹克、气质明显不同于普通士兵的年轻人。
“你们…”顾靖澜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怎么会成了飞行员?”
苏佩玖站直身体,脸上再无半分戏谑,神情肃然:
“军座!听说您拉起队伍打鬼子!我们几个没您那么大本事,家里生意老头子们还攥着,说了不算!”
“但这条命,是咱自己的!”他用力拍了拍胸脯:
“打鬼子,不是您一个人的事!是全龙国人的事!咱出不了钱,就出力!出这条命!为此我们特意去西海进修了一年!回到福省听到招募飞行员,我们立马就上了!”
顾靖澜看着台下这群往日里只知声色犬马的“旧友”,听着苏佩玖掷地有声的话语,眼神微动。
他原以为这条荆棘之路是自己一人的孤独跋涉,未曾想,这些本该继承庞大家业、安享富贵的独子们,竟也义无反顾地投身其中,不惜此身!
“归队!”顾靖澜沉声道,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开。
苏佩玖、陈守谦、梁景初等人立刻挺胸敬礼:“是!军座!”随即转身,小跑回飞行员的队列站定。
顾靖澜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
肃立的灰色步兵方阵,刺刀如林。待命的战车集群,引擎低吼。技术方阵中腰挎鲁格手枪的技师们。飞行员队列里那群气质独特的世家子弟。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检阅台侧前方,新任装甲营营长沈景行身上。这位同样年轻的军官,是合市最大商会沈氏商会的少东家,也是家中独子。
沈景行感受到军长的目光,挺直腰背,右手紧贴裤缝,回以坚定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