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方穗岁分享的信息,虽在意料之中,但难免令人唏嘘。
三人交谈间,一个裹着袄子的村民朝三人而来,脸上挂着憨厚老实的笑容,像对待小辈那般和蔼:“原来你们在这呀。”
“族长找你们有事呢,吃过早饭记得去祠堂啊,他在那等你们……”说着,那村民又指了个方向,从这看过去,隐约能瞧见露出的一角:“顺着这条小道直走就是了。”
语毕,他像是完成任务一样,哼着小调又背着手溜达走了。
三人面面相觑,相比起林久时和方穗岁两个纯新人觉得莫名其妙,阮澜竹慢悠悠的抬脚往老头指着的方向走,跟身后两人解释:“刚刚那个是指路的Npc。”
“族长让我们过去,应该是要发布任务了。”
阮澜竹走在前边,难得有耐心的介绍着游戏内的基础常识,林久时认真听着,努力记下每个关键点,时不时点头回应。
方穗岁百无聊赖的四处瞧着,听到后头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转头对上熊祁一群人。
熊祁并不意外在这会遇到他们,只是出言试探:“去祠堂?”
方穗岁没有回答,而是瞧阮澜竹和林久时是个什么态度。
她和熊祁这个老玩家又不熟,为了避免被坑,还是先看同为老玩家的阮澜竹是个什么态度。
连她自己都不曾注意到,三人间,隐隐有以阮澜竹为首的趋势。
阮澜竹也没废话寒暄,微微侧头:“走吧,族长在等了。”
——
祠堂的四周摆满了牌位,烛火将四周的壁画照得格外清晰。
方穗岁向来没什么艺术细胞,只能隐约猜到是个狼群,以及四散分布的人。
结合早上的消息,无外乎是村子饱受狼群的侵扰之类的叙述。
最为惹人注意的还是祠堂正中间摆放的神像。
她在国内待的时间并不长,一时也认不出眼前这尊神像的名讳,不过那从石像金身中散发出来的祥和气息,令方穗岁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年迈的族长在玩家们灼灼的视线下,颤巍巍的焚香祭拜。
他的双眸浑浊,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像具设定好程序的傀儡,了无生趣按部就班的念着台词。
告诫玩家要警惕村中怪物的同时,要求做一副棺材。
老人家被玩家们围住,以期待获得更多信息。
方穗岁注视着那佝偻的背影,心绪复杂难掩,只觉得室内太过拥挤,闷热的慌。
她默不作声的出了祠堂,冰冷刺骨的风雪抚平了心底的烦躁。
“你究竟是谁?”阮澜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方穗岁并不意外。
“我是方穗岁,”她仰头看着雪幕,直接开门见山:“也是……巫师。”
她抬手间,小巧精致的魔杖已经握在手中,随意轻舞,空中的雪花像有了意识一般,在空中打旋,聚拢,凝结,最后拼成三个字。
——阮澜竹。
虽然意外于眼前之人点破了自己的身份,阮澜竹并没有惊慌,如果能忽略掉他眼底的冷意,和不自觉握紧的手掌。
阮澜竹的视线锁定着眼前这个背对着自己的女孩,声音不含一丝起伏:“目的。”
方穗岁其实很想皮一下,让他猜猜,可惜林久时不在,阮澜竹的杀意丝毫没有遮掩。
介于阮澜竹是此方世界的关键角色,万一玩脱了,方穗岁并不能保证全身而退。
压下心底蠢蠢欲动的危险想法,方穗岁背着手转身,笑盈盈道:“和你一样,我想净化灵境。”
阮澜竹眸色微闪,没说信或不信,反而出声警告:“你离林久时远些。”
要这么说,方穗岁可不答应,据理力争:“呵,林久时是我的朋友,你又是以什么身份在这要求我。”
未免管得太宽了。
阮澜竹试探出方穗岁的态度,也没继续挑衅,只是留下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回祠堂找林久时了。
方穗岁挥手打散了空中的魔力,雪花洋洋洒洒落下,将来人的脚印覆盖,像一切未曾发生过。
有玩家陆陆续续出来,听他们的意思,是要找村里有名的木匠造棺材。
和阮澜竹摊牌后,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方穗岁还是像个小尾巴跟在林久时身后。
或许是因为林久时的气质很干净,方穗岁能感受到来自林久时的善意。
木匠家不远,玩家们到的时候,只见院中坐着个老人。
他就这么坐着,吧嗒吧嗒抽着旱烟,前头摆着个火盆取暖,很是惬意。
方穗岁眸色不由一暗,脑海中时不时浮现族长那佝偻微颤的身影。
那厢木匠和玩家们谈着条件,或许是笃定玩家们有求于他,木匠更加不急,慢悠悠的磕磕烟枪,和玩家打哈哈。
阮澜竹反手抡起一旁放柴垛边的斧子,大步上前,路过方穗岁时低语:“学着点。”
然后方穗岁就目睹了一场别开生面的现场化教学。
怎么说呢,就那狠辣的手段,方穗岁瞧得目瞪口呆。
果然是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不像自己,还得悄咪咪用个“摄神取念”才能套出消息。
最终,这场拉锯战,以木匠惨败告终。
阮澜竹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把斧子往空地上一丢,慢条斯理的拍掉手上或许不存在的灰尘,不屑:“早说不就行了,磨磨唧唧。”
木匠恼羞成怒的背过身,冷哼。
阮澜竹见他这么不识趣,也来劲了,开始随地大小演。
立刻换了副嘴脸,委屈的就差扑进林久时怀里化身嘤嘤怪了:“久时,他凶我。”
林久时头疼扶额:“你刚才可比他凶多了。”
方穗岁只想捂着耳朵怀疑人生。
差点,就差一点她就成了阮澜竹的迷妹了。
你这个时候犯什么病啊!
阮澜竹你还我霸气侧漏的大佬啊!
不管方穗岁有多么不能接受现实,该走的任务是一点都不能落下。
即使不用她砍树伐木,扛木头回去给木匠造棺材,这个山她都得爬。
可能主打一个重在参与吧。
然而她参与的结果就是……
林久时非常熟练的把一头栽雪地里的方穗岁拔出来,还顺手掂了掂,把积雪抖落干净。
全程方穗岁已经累得一个指头都动弹不得,更别提出声抗议了,呼哧呼哧喘气,像个缺水的鱼。
阮澜竹的嫌弃已经能实体化溢出来了:“就你这体力,怪物来了也不用跑了,直接躺平吧。”
“跑也是折腾,自取其辱。”
林久时拂去额间细密的汗,山路被雪层覆盖,深一脚浅一脚,难免消耗体力,大伙是全凭任务在前头吊着才到了山顶。
但像方穗岁这样,面无血色,眼瞧着进气多出气少的确实是没有。
林久时平复好呼吸,拍拍小姑娘的肩膀,安慰:“岁岁,你先休息。体力这事慢慢练。”
方穗岁这会儿眨眼都费劲,努力的平稳着自己的呼吸。
等玩家们已经开工砍树了,她才勉强缓过来:“我这是午饭没吃,饿得低血糖了。”
她没说的是,上午用了“摄神取念”打听情报时,就已经发现魔力损耗巨大,得靠休息和进食补充魔力。
她像变戏法似的,从校袍底下取出个三明治就开始啃。
这可是分别前,茉莉阿姨塞给她的,吃一个少一个。
方穗岁细细品味着口中的食物,甜腻的酱汁在味蕾炸开,不自觉就加快了进食的速度。
一个三明治吃完,方穗岁能明显感受到体内的魔力正在缓缓恢复。
她这才扶着身后的树干缓缓起身,尽管双腿还有些酸软,但也不影响正常行动。
阮澜竹因为“有伤在身”非常自觉的和方穗岁站一块,见她脸色还算能看了,才停止“骚扰”林久时。
阮澜竹递给方穗岁一张纸条,发出邀请:“要加入我们吗?”
方穗岁打开纸条,上面用黑色墨水写着:一人不入庙,二人不观井,三人不抬树,独自莫凭栏。
根据这张纸条,结合这两天收集的信息,方穗岁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看来阮澜竹终于打消对她的杀意,这都愿意招揽她入伙了。
至于加入他们……
方穗岁没有急着做出回答,而是抬头看着林久时,后者无知无觉,正卖力的一斧子一斧子砍树:“久时也在吗?”
阮澜竹唇角勾起迤逦的弧度,眼中满是势在必得,笃定:“迟早的事。”
似乎从中听出些许别的意味,方穗岁面色古怪的瞧了眼阮澜竹。
阮澜竹淡淡的斜睨一眼:“不信?”
方穗岁忽的笑了,露出一对小虎牙:“行,那我拭目以待。”
“我不急,久时在哪,我就在哪。”
阮澜竹也不意外这个答案,只是微微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