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邱闻雨一搅和,方穗岁也无心观察二楼那群狂欢的乘客。
似乎只要有音乐,他们就不会变成阴尸,这么说,他们是被音乐操控。只要音乐一停,就会暴露可怖面容。
这么想着,方穗岁也就放心回舱室,这一天可给她提心吊胆吓得。
在经过一处转角,她停住步子,眯眼细瞧,在清冷月色下,远处围栏边上似乎……多了道影子。
那影子说不出的怪异,脑袋像是顶着个尖角,奇形怪状。
方穗岁不由眼角一抽,心道,暗算能不能走点心,露这么大的破绽以为我眼瞎嘛?
她抬手打算用神锋无影,给躲在暗处的怪物体会一下什么叫人心险恶。
一只匕首“咻”的一声从她耳边飞过,以一种极为刁钻的角度,钉在怪物的影子上。
没错,就是钉在影子上。
方穗岁也不知道丢匕首的是谁,反正她替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无论这匕首是冲她来的还是冲那怪物去的……就这么掉地上似乎有点——草率了?
没想到下一秒就听到那怪物痛苦的哀嚎,怎么说呢,声音其实还蛮好听,就是太凄厉了,随后就是落水的扑通声。
这这这……就这么跳海了?
方穗岁震惊当场,等身后脚步靠近,越过她的是程一榭,他捡起匕首,手里抓着一片黑色衣料般的物质,散发着黑气,像是随时会消失。
“那怪物是在碰瓷吗?”方穗岁找回声音,不确定指着栏杆外黑沉的海水问。
所以这个门里的世界终于是颠了吗?
程一榭瞧了她一眼,手中匕首随意挽了个花,递到方穗岁跟前,言简意赅:“道具。”
意识到自己想多的方穗岁尴尬摸鼻,心底腹诽,谁能想到道具能这么烂大街。
其实也不全赖方穗岁没见识,谁能想到一扇低级门里会聚齐这么多老玩家,这都快赶上高级副本的配置。
程一谢和方穗岁二人相顾无言,总不能冷场吧,方穗岁不自在的拨拨耳边碎发:“谢了。”
又觉得这话干巴巴的话,视线瞟到泛着寒光匕首,恭维道:“你这道具真厉害,竟然能对影子造成伤害。”
程一榭研究“黑布块”的手一顿,把匕首收起,眼底极快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心虚,其实他也不确定这个匕首道具有没有用,死马当活马医就丢出去了,权当震慑。
没想到竟然真的有用,硬生生把怪物的影子撕下来一块。
方穗岁没察觉程一榭的小动作,视线反而落在他手里那片轻飘飘,黑乎乎的影子上,伸手去戳:“这个影子能做什么?”然而,在方穗岁指尖触碰到影子的瞬间,影子直接炸开,分解成黝黑的雾气。
方穗岁立刻撤回“肇事”手,藏于身后,撇清关系:“我可什么都没干啊。”
程一榭抿唇不语,黝黑的眸子就这么盯着方穗岁,怎么和程千里一个德性?
方穗岁被盯得如芒刺背,心虚的挪开视线,你再盯我也赔不了你一个影子呀,她试图和人讲道理:“估计是那个影子太脆了,一碰就碎,简直比豆腐还不如……”
她这边碎碎念着,程一榭却注意到原先如雾般星星点点碎裂的影子,忽的朝方穗岁涌去。
来不及多想,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程一榭脱口而出“小心!”的同时,他已经拽住方穗岁的胳膊,用力一扯,把人带离原地,奈何那黑雾状态的影子更快一步,干脆将二人全部拉入幻境。
方穗岁倒不紧张,毕竟巫师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影子对她构不成任何威胁。
二人眼前一黑,再次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鲜血淋漓的解剖台,在解剖台周围围着一群西装革履或是成功人士装扮的男男女女,这些人皆目露狂热,视线贪婪如粘腻的毒蛇,死死缠绕着解剖台上被束缚的主角——一个七八岁女孩。
确切地说是支离破碎的幼年体雌性塞壬,人身鱼尾。
她的长相偏深邃立体,是标准的金发蓝眼,像个精致的洋娃娃。
然而那暗淡的鱼尾,鳞片斑驳,血肉淋漓,无一处不在控诉施暴者的罪行。
她并未彻底死去,双眼无神且麻木的盯着虚空,本该红润的双唇却无一丝血色,轻微翕动,似在说着什么?
可能是在求饶,也可能在求救。
但无人在意她的求救,更不会有人伸出援手,在场的皆是凶手。
他们的脸方穗岁和程一榭隐约从中分辨出几个,他们是这艘游轮曾经的乘客,也是二楼那些醉生梦死傀儡中的一员。
画面忽的调转,在解剖台的一侧就是拍卖场,人群再次骚动,他们相互推搡,争相竞价,面红耳赤,宛如夺食的野兽,没有任何理智可言。
她的泪化作颗颗晶莹饱满圆润的黑珍珠,被一位富商以高昂的费用拍下。血肉被细细划分,一一拆解,端上餐桌,谋求人口中所谓的长生不老,青春永驻,或是收藏研究,从体内提取的油脂制成灯具照明……她被扒皮抽筋,敲髓吸骨,利用到最后分毫不剩。
人们用她被肢解的躯体,创造了“神奇海洋生物展览馆”,里面陈列着她的遗体。
不知是否受到这段回忆的影响,方穗岁全身颤抖,是悲痛,是满腔恨意,是无从发泄的深深绝望。
她用力握拳,指甲陷入肉里也浑然不觉,留下道道月牙似的印记。
虽然但是,她的巫师身份还是捂严实吧,不然遇到这些疯狂的人……这么想着,方穗岁打算回去就找阮澜烛签订牢不可破誓言。
“这么说,这个影子承载着一段记忆。”程一榭从影像中脱离,客观分析刚才的经历,又爆出一个惊雷:“我找到门了,要组队吗?”
方穗岁心不在焉的“哦”了一声,这也不是第一个邀请她组队了,随即意识到程一榭话中的意思,不由睁大眼,惊呼:“什么?!”
她四下环顾见没人,指尖不经意的敲敲一旁的扶手栏杆,施了个隔绝声音的咒语,旁人无法听清他二人在说啥。
程一榭视线快速在方穗岁泛白的指尖划过,露出的手心还带着深深的月牙印子:“白天起雾时,我去了三层那个关闭的展厅。”
方穗岁心底那个悔吖,她白天也想去那个展厅看看有啥猫腻,结果被“阴尸”和小女孩的事绊住脚,把这事给抛到脑后了。
现在被程一榭先发现,方穗岁暗自惋惜,错过了大展身手的机会。
她眼眸一转,微扬起下巴,洋洋自得:“我也有发现。”
程一榭抱着胳膊,微微颔首,示意她说。
“我见过影像里的女孩,也在白日起雾的时候 。”她伸出两根手指,得意的愰愰:“就在二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