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有玩家已经和约瑟船长达成共识,也有玩家默默离开。
方穗岁和程一榭二人分开后,独自在二层徘徊,口中轻哼记忆中的小调,背在身后的双手有节奏的打着拍子。
乌云厚重,压的人喘不过气,海风似乎更加喧嚣,一浪接着一浪拍打游轮,原本还算平稳的船体也随着海浪晃动,但这丝毫不影响方穗岁的好兴致。
她背靠着围栏,观察着眼前经过的每个人,或是辛勤工作的侍应生,或是奔走的船员,亦或是盛装出席,准备去赴约的乘客……各个都表现的那么正常,像个活生生的人,但只要音乐一停,这番平和的景象便会被撕碎。
整艘游轮,除了玩家和约瑟船长,其他人完全没有任何生命力。
起初她只以为这些人是组数据,可能不那么完善,但昨日大雾让她看清了隐藏在水下的暗流涌动。
有个猜想还需要她证实,趁着无人注意,方穗岁给自己施了个忽略咒,转头直奔约瑟船长的休息室,正常情况下,没有十足把握,玩家很少来这查找线索,如果被约瑟船长发现异样,后果将不堪设想。
但谁让方穗岁是巫师呢?
方穗岁颇为有仪式感的用魔杖在舱门上轻轻一点,舱门应声而开。
她心底再次喟叹:感谢魔法,感谢梅林!
她直接大摇大摆的登堂入室,环视一圈打量着室内,这间舱室空间很大,可以说是酒店的贵宾套房一比一复刻也不为过。
方穗岁看着满舱室奢靡的陈设摆件,她眼睛嫉妒的快和兔子一个色。
这世上有钱人辣么多,多她一个咋了?
不等她哀怨的思绪继续发散,便停在一个用黑布罩着的巨型玻璃缸前,这也是她此行的目标。
将黑布掀开,两具白骨呈现在眼前,他们被拼装整齐,由特殊材质这么支撑着,站里在玻璃缸里,一高一矮,眼眶处两窟窿就这么静静的注视着玻璃缸外的人,像在与外头的对视。
虽然有心理准备,方穗岁还是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失语,这得是啥程度的变态?也不嫌膈应。
竟然直接在自己的住处炼制阴尸嘛。
方穗岁牙酸的咂嘴,她是来找寻死去的人变成阴尸的原因,想到每次及时出现,将尸体带走的约瑟船长,她便起了疑心。
看着刻在玻璃缸底部的复杂魔纹,方穗岁有些傻眼,她本来是打算直接毁了这个炼制阴尸的源头,但看着眼前繁复的图案偶尔夹杂着零星古代如尼文,她迟疑了。
原因无他,她目前的魔力不足以支持她毁掉法阵。
那种被世界压制的规则之力,限制了她的魔力。
有种无力的憋屈感不知和谁倾诉,方穗岁抿直了唇瓣,不甘心的深深凝视着那个魔法阵,静默片刻,她倏然一笑。
好好好,不准她毁掉魔法阵,那她简单改几笔……没问题吧?
念头刚起的同时,她猛地抬手举起魔杖,在空中画出一道道繁复的纹理,直接打向玻璃缸底部。
原有的魔法阵上便多了不起眼的几笔,熠熠生辉的金色光芒按着纹理游走其中,像有生命一般,轻微的改动着原有的符号。
感受着体力和魔力的快速流失,方穗岁脸颊的血色也渐渐褪去,最终无力的跌坐在地,但她脸上仍旧挂着清浅的笑容,眼底疯狂一闪而逝。
哼,区区法阵,拿下。
在法阵改动的那刻,游轮上的人似乎有些不一样了,但也仅仅只是瞬间的变化,非要较真的找出这个变化,又说不上来。
约瑟船长心底升起一抹不安,他迫切的需要证实着自己的底牌,大步往休息室赶。
方穗岁用仅剩的魔力把自己来过的痕迹一一清理,才踉跄着离开。
几乎就是她前脚刚拐过长廊,另一头约瑟船长那急促的脚步声便停在门口。
他眉峰紧缩,四处张望,确定没有可疑身影,才输入指纹解锁。
约瑟船长推门而入,第一时间就是直奔玻璃缸,将黑布掀开两具白骨还静静的立在那,他烦躁的心虚被抚平些许,瞥了眼底部的魔法阵,不由屏息皱眉,之前是这个图案吗?
他一边闭眼仔细回想,一边来到电脑前输入几个指令,调出监控,一帧帧仔细看过去,一切正常。
他长舒一口气,悠然惬意的坐在柔软的沙发上,随意扯了把领带,或许是他多心了。
马上就要结束了,这次的材料质量都很不错,他将再次收获一批可观的藏品。
这些人其中不乏有能耐的,指不定就真的捉到那只该死的塞壬。
想到自己在那只塞壬手底下吃的暗亏,约瑟船长眼中满是怨毒与贪婪。
无论是这批新的傀儡,还是那只成年黑尾塞壬,他都势在必得。
想到曾经虐杀的那只幼年塞壬换来的优渥生活,名誉金钱地位马上再次将他包围,约瑟船长陶醉的张开双手,似是拥抱自己梦寐渴求的一切,真是令人愉悦。
这边成功离开约瑟船长休息室的方穗岁却遇到不小的麻烦。
魔力耗尽的她急需进食和休眠,可面对眼前三位不速之客,方穗岁按耐住眼底的不耐烦,冷声道:“好狗不挡道。”
这些人她记得分明,已经和船长达成合作,注定不是一路人。
白佑步步逼近,脸上还是那副假惺惺的虚伪面具:“别这么大的敌意嘛,我看你需要帮助。”
方穗岁抬抬眼皮,负在背后的右手轻微颤抖,不是惊慌失措,事实上她压根没把这三个人放在眼里。
身为一个成年巫师,她只是魔力耗尽,不是死了,只要巫师死不了,体内的魔力会源源不断运转,只会有疲惫乏力的后遗症。
就这三人“磨叽”的程度,方穗岁的魔力早恢复一两成,解决他们只是抬手施咒的事。
不过这次改动魔法阵的举动还是过于冲动了,如果在门外,方穗岁会放任不管,休息几日就能补回来,但这里是危机四伏的门里,想要恢复最佳状态还是需要喝魔药补充。
说真的,她抗拒喝药,特别是魔药。
各种奇奇怪怪的味道混合在一块,你永远无法想象该用何种匮乏的语言来形容那种惨绝人寰的味道,简直是对她味蕾的最高酷刑。
魔药还没喝进口,光是想象就已经面色铁青。
她直接无视没安好心,慢慢靠近的三人,打算从他们身侧直接离开,不料手腕却被抓住,一个眼锋扫去,姜尧抓着她手腕的力道微微松懈。
姜尧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看花了,是错觉吗,刚才对上眼前女孩视线的那刻,竟然会觉得灵魂在颤栗。
再眯眼细瞧,企图看出方穗岁身上的异样,却什么都没发现,眼前之人就是个低眉顺眼,柔弱可欺的小女生。
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夺魂咒”下躲过一劫。
方穗岁强行压制下心底升腾起的戾气,告诫自己眼前只是个麻瓜,罪不至死。
“或许我们可以交换些线索。”白佑笑眯眯的凑近。
看着越来越近的脸孔,方穗岁微微偏过头,眼底划过一抹寒意,还是弄死吧。
活着怪膈应人。
但也不能那么容易的死。
无论是阿瓦达还是钻心剜骨都会污染自己的灵魂,她怎么能为了这种人而脏了灵魂呢。
无论用什么方法,只要把这些人留在门里……
方穗岁眉心紧锁,视线瞟到面无表情的杜贺,计上心头,演技一秒上线,不情不愿,又暗含屈辱问:“你们想知道什么?”
白佑满意勾唇,直接狮子大开口:“你知道的一切。”
他低声诱哄,气息如蛇般打在方穗岁的耳廓上:“放心,我们始终欢迎你的加入,会带你通关的。”
方穗岁忍着胃里的翻涌,只是一味的拉开距离,面上却丝毫不显,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
白佑见她动摇,不惜上点手段,伸手勾起方穗岁的一缕发丝缠绕,跟人耳语道:“你还在犹豫什么呢?那两个人不过是在利用你探雷罢了,你看他们行动向来不带你。”
方穗岁咬唇不语,眼底恰到好处的划过一丝不甘,面上卖力演绎挣扎的小可怜,事实上已经忍不住想直接赏他一个阿瓦达。
白佑眼底闪过一丝不耐,发狠道:“他们未必信任你吧,如果有人怀疑你就是混在人群里的塞壬,你说他们会不会保你呢?还是把你交给船长?”
方穗岁见是时候了,才慌慌张张开口,余光却注意着杜贺的反应:“我知道的也不多,他们几乎什么也不告诉我。”
“好像有遇到过,塞壬的女儿丢了,他在找他的女儿。就这些了,其他的我什么也不知道。”
白佑挑眉,和姜尧对视一眼,满意的拍拍方穗岁的肩膀:“乖孩子,有困难了可以来找我们。”他们施施然扬长而去,却未注意到身后杜贺眼底的腥红一闪而逝。
但方穗岁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杜贺的异样,看来这扇门循环太久,太多次,但愿这位父亲,还能记起杀戮的初衷,是为女儿复仇。
眼下看来,也不是不为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