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层只住了一户人家,走廊尽头亮着唯一的光源。
那里站着个带着眼镜的中年男子,黑沉沉的眸子似乎透不进一丝光,嘴角微微向下撇,眉宇间是化不开的阴郁,搭配上那从头到脚的黑漆漆……
方穗岁死死盯着那张陌生的面孔,心底长长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没来由的失落。
庆幸,不是斯莱特林地窖蛇王。
可惜,不是斯莱特林地窖蛇王。
人似乎一直在失去,又一直在回忆,可是说起当下……也没有多珍惜。
经这么以打岔,方穗岁在电梯里积攒的怒火一下子就散了干净,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打不起丝毫精神。
徐小橙对于人的情绪向来敏感,不自觉偷瞄一眼方穗岁,似乎没什么变化,但总觉得她……快碎了。
仔细回忆刚才究竟都发生了什么,徐小橙脑中抓到一丝线索,难道是报酬问题?
徐小橙加快脚步和方穗岁并肩而行,以手掩唇小声道:“你那份报酬我出去打给你哈。”
一听有钱拿,方穗岁耳朵立刻支棱起来,嘴角也不自觉扬起:“妥了,跟紧我。”
虽然是系统发布的支线任务,完成了就能从中获取回家的能量,但能多拿一份报酬谁不乐意呢?
看着少女轻盈的步伐,背影到头发丝都透着雀跃,徐小橙哭笑不得,原来真是报酬的问题,难道阮哥没有和她提过黑曜石从来不做金钱交易,只会交换线索和道具?
至于接私活的钱款都是队员私下里自己和雇主协商。
这次阮哥也只是看在以往交易的情分上,借她的门锻炼新人。
看着与关键Npc沟通的方穗岁,徐小橙想着找时间和她解释一下,不要有什么误会才好。
丝毫不知道自己躲过一场熊孩子作妖警告的阮澜竹还在温声细语的和其他玩家解析门里情况。
——
人到齐了,中年男人从厨房端出一叠鸡蛋,不多不少正好八个。
方穗岁下意识问:“这是请我们吃的吗?”她伸出两根手指:“我可以要两个吗?”一个可能不够吃。
中年男人怀疑自己真的上了年纪,都开始幻听了,他侧过头,用那双黑沉沉的眸子盯着方穗岁,挤出个僵硬的笑容:“不好意思,你说什么?”
这人怎么年纪轻轻就耳背了,方穗岁目露同情,晃晃两根手指,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说,我可以要两个鸡蛋嘛。”
“一个不够吃。”
坐在一旁沙发上的三个姑娘咯咯直乐,看起来总算有了些鲜活气。
左边的女孩解释:“姐姐,我们在玩一个保护鸡蛋的游戏。”
中间的女孩接话:“这个鸡蛋是游戏道具。”
右边的女孩总结:“可千万不能让鸡蛋碎了。”
方穗岁无奈,只能拿起一个鸡蛋握在手心:“好吧。”保护鸡蛋么,听着就很无聊。
中年男人总算找回自己的声音,开始周而复始的重复着那些早已烂熟于心的台词,其实核心就两点。
一、保护好你们手里的鸡蛋。
二、三天后是我女儿的生日宴,各位必须参加。
交代完任务中年男人就匆匆离席,那背影看起来像被狗撵。
阮澜竹收回目光,语带调侃:“采访一下,把门神吓跑是什么感受?”
方穗岁瞥过脑袋,不想搭理阮澜竹,她还没找人讨要工钱呢!
察觉到小丫头情绪不对,阮澜竹不由挑眉,下意识看向林久时,我哪惹她了?
林久时耸肩,你自己都不知道,我就更不清楚了。
阮澜竹视线扫过徐小橙,见后者心虚的移开目光,找到症结所在那就好办。
田艳突然开口:“你怎么知道那个中年男人是门神?”
这问题略显尖锐,好像在质疑阮澜竹的立场。
果然,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拢在阮澜竹身上。
只见他笑容不变,微微耸肩,轻飘飘道:“猜的咯。”他随手一指沙发上的三胞胎姐妹:“也可能是她们中的一个,谁知道呢?”
这也合理,这间屋里的原住民总共就四个人,其中三个还是孩子,这么一想,男主人是门神的概率还蛮大。
这么一合计,几人用惊奇的目光偷偷打量撑着脑袋在那昏昏欲睡的方穗岁,勇气可嘉啊!
田艳的注意力却完全被三胞胎姐妹吸引,在那问谁是三妹。
三胞胎挨个自我介绍后也离开了。
几个玩家大眼瞪小眼,意思很明显。
你能分清楚三姐妹谁是谁吗?
有难度。
不能。
方穗岁有自己的一套识别标准,毕竟从一年级开始,她就被韦斯莱家的双子星磨炼出丰厚经验。
本人亲测有效。
当然,她的方法旁人用不来,算是她独有的天赋吧。
——
14层的房间充裕,就是有些压抑沉闷。
安全起见还是两两一组相互有个照应。
那边田艳在跟阮澜竹和林久时交谈,似乎不太愉快。
方穗岁虽然还在闹脾气,但时刻关注着林久时那边的情况。
见三人间气氛不对,直接快步走向阮澜竹,行至跟前,才伸手:“钥匙。”
阮澜竹扫了眼紧跟方穗岁身后的徐小橙,把自己隔壁房间的钥匙递给小孩,尽心扮演着邻家哥哥的角色,照例关心:“晚上早些睡,能避免大部分死亡条件哦。”
田艳正欲上前,徐小橙直接先她一步揽住方穗岁胳膊:“我们一起吧。”
方穗岁可有可无的点头,转头就走。
田艳小声嘀咕:“真没礼貌。”
不知道是在说方穗岁还是徐小橙,亦或者二人皆是。
再抬眼就对上阮澜竹那似笑非笑的含情眼,却无端从背脊升起一股寒意。
赶忙拿了把钥匙就匆匆离开。
林久时也注意到方穗岁和阮澜竹之间的问题,难免忧心,小声耳语:“你和岁岁之间怎么了?”
阮澜竹细细回忆,他们从门里出来唯一的交流就是昨晚那通电话,但也不至于气到现在。
真正的苦主好像还是他手下的人,这件事说到底还是方穗岁理亏。
应该不是这件事。
再思及徐小橙的异样,阮澜竹心底有数,宽慰道:“没事,小孩子闹别扭,晚些我找她谈谈。”
林久时无奈感叹:“你少逗她就好。”
阮澜竹无奈摊手:“小孩子气性大,心眼比针小,我有什么办法。”
劝说无果,林久时也随他俩闹腾去,只要注意分寸就成,他转而问:“你怎么不和徐小橙一起,她不是你客户吗?”
阮澜竹义正言辞:“男女授受不亲。”
他补充:“更何况我已经把她介绍给小孩儿了,现在她是小孩儿的客户。”
林久时一顿,语气透着几分惊讶:“什么时候的事?”
阮澜竹做了个上升的手势:“大概是她俩一块从电梯上来的时候。”
林久时恍然:“会不会是你自作主张把客户塞给她,岁岁不高兴了。”
阮澜竹整理西服的手一顿,笑容微僵,语气中透着些许不确定,以及不易察觉的困惑:“不会吧。”是因为他自作主张吗?
他不明白。
巫师么,方穗岁的出现让阮澜烛推演出了另一种可能,一种他自己都不敢奢求都妄念……
但,只是想想,阮澜烛就无法抑制心底涌出的汹涌,那滋味复杂难言。
如果真的能让自己留下,留在他身边……阮澜竹偏过头,细细描绘林久时的侧颜,像要把人镌刻进心底。
林久时似有所感,也侧过头,好巧不巧正对上阮澜竹那双桃花眼,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四目相对,似乎有什么在悄然滋生。
最终还是林久时先败下阵,仓皇避开那灼人的视线,一分钟八百个假动作,小声嘀咕:“我,我去趟洗手间……”
注视着林久时的背影消失在门角,阮澜竹低头浅笑,房间内响起一声喟叹:“真可爱。”
如果能一直留在他身边,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