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熹微。
在某一瞬,整座唐府像刚活过来,有了鲜活气。
方穗岁是被婆子的拍门声吵醒,睡眼迷蒙间听到下铺有人去开门。
门才刚开,就听到婆子用那破锣嗓子在那吠:“睡睡睡,就知道睡!什么时辰了不知道嘛!招你们来是干活的,不是享福的!”那婆子嚎完,扭头又去拍其他玩家的门。
一样的步骤,不重样的台词:“没有老爷的命,却有老爷的病!都给我起来!”
被喷一脸唾沫的白知秋怀疑人生:“……”她不干净了。
方穗岁叼着牙刷,探出个脑袋往外瞅,看那婆子挨个门一一拍过去,全程台词没带重样,感慨:“这Npc还挺智能。”
玩家们聚在院中,各个无精打采,哈欠连天,明显是昨夜没睡好。
那一早叫骂的婆子正是昨日见过的矮胖婆子,她叉腰往那一站,无形的气势震慑住一众玩家,堆满横肉的脸上尽是倨傲:“过几日就是咱府上老爷的八十大寿,你们一个个给我麻利些!眼里要有活,别想给我偷奸耍滑。”
她伸出两根肥胖短小的手指,指指自己的眼睛:“老婆子这双招子亮的很,谁敢耍花样……”她话没说尽,但那双眯缝似的小眼扫过众人,哼哼两声,威胁之意尽显。
方穗岁瞥见那婆子腰间缠绕的鞭子,和阮澜烛交换和视线,后者微不可察的摇头。
训完话,矮胖婆子开始分发任务:“乔木,韩罗……你们负责花园的洒扫。”
“卓资,白梅,秦衣……你们去后院劈柴。”
“阿水,邱闻雨……你们去厨房烧火。”
“……”活计一一派发下来,被喊到的人各自领个木牌,木牌做工粗糙,有巴掌大小,看着像是个老物件,棱角处都被磨平,雕刻的字样也掉了漆,摸着纹路刻有“唐府”二字。
“这个腰牌不可丢失,这是你们在府内行走的证明,若有丢失,我可保不住你们,被护院逮到,那就是逐出府去。”那管事婆子说完,别有深意的瞧了眼这些茫然无知的玩家,心满意足的转头就走。
“我们真要去劈柴吗?”白梅为难的看向夏姐,她做为女生,并不擅长这类体力活,别说劈柴了,她怕是连斧头都提不动。
“是哇,我怎么挑的动水啦,而且人家刚做的美甲呢!”白梅的话引起另个过门人的附和,她瞥了眼夏姐,语气中带着些许娇纵:“夏姐,我们可是你带进门的,你可要负责喔。”
夏姐眼底闪过不耐,但还是说:“你们自己看着办,都是成年人了,要为自己的选择买单。”听这意思,是不想管他们死活。
被分去挑水的女子顿时就不乐意,说话也不自觉带了些乡音:“侬这是什么意思!”她做势是要上前理论,却被一旁男子拉住,直劝她莫要冲动。
他们过门,可全指望夏姐,现在闹翻……后果不堪设想。
“什么意思?”夏姐斜睨一眼面前失态的女子,红艳的嘴唇轻勾:“想活命就找到门和钥匙,找不到的话,那大家一起等死好了。”当然,有特殊线索纸条在手,她一定是活到最后的那个。
争执暂时平息,但裂痕已经产生,大伙各怀心思,却也默契的维持着表面的平衡。
谁都没有提起昨夜死去的大豪,默契把此事略过。
可能是无人在意,也可能是还没到恰当时候。
死去的人无法带来任何价值,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求生,这就是成年人的默契。
一大早就围观一场好戏的方穗岁直呼过瘾,就连被派去厨房烧火的郁闷都散了些。
阮澜烛在她耳边打个响指,不解蹙眉:“回神了,怎么什么热闹都爱凑。”
方穗岁理所当然道:“吃瓜是人的天性。”
阮澜烛轻笑一声:“担心吃到自己头上。”
站在人群里的夏姐似有所感的往方穗岁这个方向瞧,眉心紧缩也不知道是在思考什么坏点子。
方穗岁直接拽着白知秋就跑窜出院子,那架势活像身后有狗撵。
她倒是也想拽阮澜烛,可谁让她们俩的任务和阮澜烛不一样呢?咳,绝对不是因为阮澜烛那龟毛的洁癖又犯了,故意避开方穗岁的拉拽。
看完热闹,就该远离是非之地,这是多次围观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之间热闹养成的默契,否则斯内普教授会让你领会什么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两人也没跑多远,刚出院子就找个角落等阮澜烛过来。
白知秋抬手整理有些凌乱的碎发,随口问:“你跑什么?”
“你没瞧见那夏姐看我们的眼神吗?”方穗岁摆手,故作深沉道:“啧,离她远点准备没错。”
白知秋笑骂:“年纪不大,看人倒有几分准。”夏姐此人在道上的风评她也略有耳闻: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如今见面……从她带进门的新人数量和资质,这个评价还是保守了。
但各人有各人的选择,即使她看不惯,也不会置喙。
阮澜烛被分到的任务是跑腿,早中晚各一次给府上的四少爷送药。
方穗岁羡慕的眼睛都红了,鼓着脸气恼:“为什么我就要被发配到厨房去烧火?”
白知秋也拿眼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着阮澜烛,瞧着那张出尘俊逸,不染凡间烟火气的脸,哪还有对以往美好事物的欣赏,这下怎么怎么不顺眼,掐着嗓子,阴阳怪气道:“可不是,咱俩蒲柳之姿,就只配做些粗活。”难得有能调侃阮澜烛的机会,白知秋那是一刻也不能放过。
方穗岁疑惑的看向白知秋,她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莫不是把她们自个儿也给骂进去了?
阮澜烛对二人的耍宝不予置评,只是淡淡一个眼峰扫来,刚刚还义愤填膺,企图翻身做主的两人立刻安静如鸡,老实得格外乖巧。
阮澜烛眉间轻蹙:“在厨房做工的时候警惕些,能打听些消息最好,以自保为主。”
他看向方穗岁,告诫:“这是第十扇门,你自己掂量着轻重。”
“这扇门的线索是:唐府旧事,具体情况你可以问邱闻雨,两个组织在这扇门是信息共享。”
阮澜烛看向白知秋,颔首道:“白熊老大就不用我提醒了吧。”
白知秋被阮澜烛这副送小孩去上幼儿园前,啰啰嗦嗦叮嘱的老父亲样酸的牙疼,毫无风度的翻个白眼,拍拍方穗岁肩膀保证:“行了,她就交给我吧。”
两人像是完成入学交接仪式的大家长。
方穗岁:???什么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