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吧徵,愿赌服输。”
楼闻徵:“……”
好,这是真兄弟。
楼闻徵也不愿当孙子,端起酒杯,一口干了。
深黑色的黑韵琥珀酒性很烈,辣得灼喉,楼闻徵感觉胃里在翻江倒海,而脑子在飘飘欲仙,又痛又爽的感觉。
一杯下去,脸立马涨红了,他端起第二杯,放到嘴边。
金属的镖尖抵上杯口,贺兰时制止了。
“不用喝了。”
楼闻徵晕乎乎的,不明其意。
贺兰时手指松开,任由飞镖坠进了酒里,像深黑色的琥珀被白色利刃刺开:“开个玩笑而已,不至于。”
楼闻徵被搞懵了。
这话怎么这么熟悉?
贺昭突然想起来楼狗刚刚说的两句话。
【我不就看黎寒商漂亮叫了几句妹妹嘛,倒个酒怎么了,少她块肉了?】
【开个玩笑而已,至于吗!】
哦,原来五叔不喜欢人开玩笑。
贺昭觉得他脑子顿悟了,能摸透五叔了。
“那五叔,我们就先走了。”
贺昭眼明手快,拉着楼闻徵赶紧逃了。
出了雅间,等到走远了,楼闻徵再也没法忍了,踹墙一脚。
“今天是撞了什么邪!”他好气,好热,要炸了,“老子真是点背死了!”
贺昭心想:谁让你嘴欠还逞能。
“你五叔是飞镖运动员吗?”
“不是。”
“那他怎么那么准?”
贺昭也是猜测:“我们家有射击课,可能射击跟飞镖是一个原理吧。你爷在家天天夸我五叔,那你应该知道,我五叔什么都厉害,不然你以为都是干夸啊。”
至于大贺家为什么会有射击课,因为射击可以锻炼心性,也因为大贺家的产业特殊。
华聿集团的主营生意有两大版块,传统工艺制造业,包括丝绸、瓷器、玉器、茶叶等等,还有一块是轮船制造,民用国用的都有,其中712工厂是国家军舰制造基地,在郊区,守卫都会配枪。
大贺家的人都会安排一些特殊的课程,甚至包括枪支器械。
楼闻徵哼了声,心里服,嘴上不服。他胃里火辣辣的,不会要被黑韵琥珀毒死吧?
他撑着墙,走不动道了,如此虚弱:“贺强强,快给我叫个救护车。”
贺昭一秒翻脸,甩开他,扶都不扶:“强你**,滚吧你!”
贺昭最讨厌别人叫他贺强强。
贺强强是贺昭的曾用名。贺昭他老妈的祖母是神婆,他一出生神婆就给他算过了,说得取个强点的名字才能压得住他日后被人强压一头的坎坷,于是他迷信的老妈就给他取了这么个鬼名字。
但他觉得什么坎坷都比不上被人叫小强!
他十八岁就给自己改了名,但改了个寂寞,还是很多狗老是叫他强强和小强。妈的,叫大强也好点。就名字这事儿,他能记他妈一辈子,等她老了拔她管子算了,好气!
“毒死你算了!”
贺昭撇下楼闻徵走了。
楼闻徵身残志坚地给自己叫了救护车。
雅间内,厉经理已经退出去了。
邢凯旋坐累了,把包裹在工装裤里的腿搭在椅子上,姿势豪迈,糙得很。
他外祖父有幅藏画,他没文化,画的不知道是哪个朝代,高山长河里有一叶小小轻舟,舟上公子桥头煮茶,无人作伴。
那种无欲无求、游离在凡尘俗世之外的气质跟贺兰时很像。
邢凯旋一直觉得贺兰时这人没什么活人气儿,今天例外:“怎么突然跟个小辈计较上了?”
陶壶关了火,茶已经凉了。
贺兰时合上杯盖,不再碰:“开个玩笑而已。”
行,捅玩笑窝了是吧。
“那好笑吗?”
“不好笑。”
邢凯旋抓了抓毛毛躁躁的头发:“你今天很奇怪。”
他认识贺兰时有几年了。
贺兰时这人,除了文物,什么都不感兴趣,什么也不上心。今天破天荒的跟小辈玩这种幼稚的赌酒游戏,可太不寻常了。或许他并非无欲无求,那他求的,是什么呢?
台上又开了出新戏,是厉经理特别送的,唱的是《百面鬼》。
不过贺兰时已经没有心情听了,他起身离场。
九曲红梅和蓝魔都共用一个地下车库,车库很大,分Abcd四个区。b区车库西南角有排灯不亮,一对电工叔侄正在排查电路。
灯下面放了梯子。
叔叔站在梯子上,手持螺丝刀,把嘴里的一截电线吐掉,吩咐还是学徒的侄子:“你去把b24区的电闸关了。”
“哦。”
学徒侄子跑了一圈才找到一个配电箱,一打开,里面好一排电闸,他扯着嗓子问:“叔,哪一个?”
他叔说:“红色那个。”
三分钟前——
孟熠和黎寒商从电梯里出来,孟熠说:“你在这等我,我去把车开过来。”
“嗯。”
孟熠去开车了,黎寒商在原地等她。
地下车库阴凉又静谧,一点声音都能听到回响,忽然皮鞋踩过地面的声音从正前方传来,缓慢、清晰。
黎寒商朝着声源望过去。
秋水为神玉为骨。
——这是国画大师郑秋弥老先生对贺兰时的评价。
他走在昏暗的光线里,白衣黑裤,长身鹤立。他的确很得造物主的眷顾,拥有一副极其迷惑人的皮相,还不止于此,骨相与气度也一样得人称赞。以至于后来他纵火,令多少人惋惜不止。
哪怕重来一世,黎寒商也没有上帝视角,看不懂贺兰时。
远离,不探寻,不发生交集,这是目前最保险的、最安全的做法,毕竟上一世的贺兰时纵火杀人,又是连环杀人案的第一嫌疑人,是个极其危险的存在。
黎寒商准备离开,头顶的灯却突然暗掉了。她的世界毫无预兆地陷入了黑暗,那一瞬间的恐慌和视力失而复得后的战战兢兢,在这一刻爆发。
她回来的第一晚就知道了,重新获得光明后,她变得更加害怕黑暗。
她立刻从包翻找手机,想获取光源,只是她太不安,手拿不稳,在胡乱点击屏幕时由于力度过大,手机反而滑落掌心,砸在了地上。
她直接丢掉包包,蹲下去找手机,地上一点光线都没有,也或许有,但她看不到,只觉得不安感把她整个都包裹住了,也顾不上脏,手在地上毫无规律地找寻摸索。地面很粗糙,指尖被摩擦得发热,直至指腹突然触碰到一片冰凉的皮肤,她整个人彻底静住。
是手,贺兰时的手。
“黎寒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