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服馆长的人，是我。”
阮冬迎很意外，她一直以为贺兰时不闻窗外事。
她在心里复盘了一下自己刚刚说过的话，小心地试探：“你认识桑导？”
“不管我认不认识，你说话都应该严谨。你了解过他们每一个人的履历吗？如果没有，有什么依据去质疑别人的专业。”
他的目光正在看她，却毫无感情，视线像是有穿透力，像在看一堆皮肉与骨头。
阮冬迎低下了头：“抱歉，是我说话不严谨。”
“我要工作了。”
他转过身去。
拼接修补好的瓷器需要打磨，打磨是一个很消耗耐心的过程。要先用木砂纸把修补的地方打磨平整，再用细砂纸，一遍一遍，直至表面光滑。
桑沈一行人结束参观时，太阳已经开始西落。副馆长提议一起吃个饭，把两边的人都叫上，提前认识认识。
大家热情高涨，都说好。副馆长让馆里的行政同事去定位子。
美术组那边有个年轻的小姑娘，笑嘻嘻地问：“贺老师去不去？”
主创团队有好几个组，私下有很多个群，今天团队头一回来博物馆，贺兰时的照片就在各个群里被刷屏了无数次。
要知道，这群姑娘平时接触的都是艺人模特，可都是见惯了帅哥美人的，可见贺兰时这种级别的有多稀缺。
副馆长也是见过风浪的，处理这种场面那是手拿把掐：“贺老师还在忙，他不怎么喜欢交际，但贺老师的徒弟小程会去，你们有什么好奇的尽管问小程。”
那就是不去的意思。
小程挠头：“嘿嘿。”
黎寒商和桑沈走在最后面，没有参与大家的玩闹。
桑沈抱着他那件走哪扎哪的铆钉外套，短袖露出的手臂上全是纹身，都是些各种奇形怪状的图案，配上他那张帅得很高调的脸，有日抛女友型渣男的那个调调了。
“你认识贺兰时？”
“见过。”
黎家在澜城也算有点家业，见过贺兰时不奇怪。
桑沈奇怪的是贺兰时居然同意了出镜拍摄。
“很熟？”
黎寒商否认：“不熟。”
那贺兰时为什么会答应？做慈善啊。桑沈可还记得贺昭说他五叔的那些话。
聚餐的地方定在了一家私房菜馆，加上博物馆这边的人，一共三桌，一间包厢摆不下，就定了两间。一间一桌，一间两桌，一桌的那间用的是大桌，坐了二十几个人。
博物馆的两位馆长都来了，副馆长嘴皮子更利索，和大家有说有笑，菜刚上齐，他就起身举杯。
“我敬大家一杯，希望后面的拍摄一切顺利。”
黎寒商杯子里装的是饮料，只浅浅喝了一口。
她右边坐的是桑沈，左边是阮冬迎。阮冬迎看了一眼她的杯子，打趣说：“怎么喝饮料啊？”
“我酒量一般，酒品不好。”
黎寒商没说假话，她酒量确实一般，至于酒品，她自己觉得不太好。她私下里其实有一点点贪杯，只不过平常只在熟人面前会多饮。贪杯是随了舅父，舅父生前就喜欢喝点小酒，她还年幼时，舅父就用筷子蘸了喂她，即便这样，她的酒量也没练出来，舅妈说她这是像她母亲，她母亲便是量小瘾大。
“小阮。”刘馆长见阮冬迎和黎寒商交谈，“你跟黎老师认识啊？”
阮冬迎大方承认：“我们是高中同学。”
桑沈往座位后面靠了靠，隔着黎寒商，朝阮冬迎瞥了一眼。
刘馆长直呼有缘分。
副馆长也说：“毕业后还能在职场再遇到，缘分确实不浅啊。”
阮冬迎笑了笑，没有接话。
黎寒商也没接话，包里的手机震了一下，她点开。
桑沈：【她谁啊？】
那女的，不顺眼。
一副黎寒商欠了她的样子。
黎寒商：【高中同学。】
桑沈：【全名】
黎寒商：【阮冬迎。】
桑沈想了好一阵，才想起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
桑沈：【枫城那个白眼狼？】
黎寒商没立刻回。
桑沈继续发：【是不是那白——】
字还没打完，坐桑沈右边的博物馆一小伙子凑过来：“桑导，你手上这些纹身哪里纹的？我也想纹一个。”
桑沈：“贴的。”
“……”小伙，“呵呵，好特别呢。”
黎寒商也听到了，不禁失笑。
桑沈喜欢纹身，腰上有一个，那个是真的，后来不喜欢了，又嫌洗掉麻烦。他对纹身的图案只有几分钟热度，所以咯，他后面不纹，只贴，腻了就换。
桑沈：【是不是那白眼狼？】
枫城白眼狼，是孟熠给阮冬迎取的代称。
给她家捐了二十万，救了她爸一命，她没有半点感恩就算了，还嫌别人拿钱砸她，不是白眼狼是什么？
黎寒商正要回桑沈，有人敲门。
敲门的人等了几秒，听到里面应答，才推门进来。
不知谁喊了声：“贺老师。”
黎寒商望过去。
贺兰时穿着白色的衬衫，外套搭在臂弯，因为个子太高，进门时哪怕碰不到，他亦会习惯性地低一低头，再抬头，额前碎发自然散开，一双眼睛越是在光线不强的时候，越显得墨黑明亮。
天然风雅，清风明月皆入怀。
他气质偏冷，不是那种很有攻击性的长相，但每次见都惊为天人。
他一进来，女士们都有些愣神。
刘馆长也诧异：“还以为你不来了呢。”赶紧招呼说，“小程，快给你老师添个座。”
程南起身让出座位：“老师，坐这。”
程南原本座位的右边是阮冬迎，让出座位后，自己从旁边拉了把凳子过来，往左边男同事那边挪了挪，又叫来服务员，拿来新的碗筷。
贺兰时入座。
副馆长开玩笑说：“还是桑导面子大，我们平时聚餐，都请不到贺老师。”
程南给他老师贺兰时倒酒。
贺兰时摇了摇头，程南就换成了温水。
桌上的汤没了，阮冬迎叫来服务员。没多久，服务员端来了一盅汤，放在了阮冬迎的面前。
“女士，您的汤。”
阮冬迎把汤端到贺兰时手边，低低的声音很轻柔，像是耳语：“先喝点汤。”
贺兰时没说什么，把汤碗往旁边推了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