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沈的局原本定的是八十八层,因为贺兰时来了,万江明珠特地开放了顶层。门一开,原本玩牌玩麻将玩手机的所有人全都抬起了头,齐刷刷地望向门口。
经理把贺兰时引进来。
本来还躺着的楼闻徵立马站了起来。自从上回在九曲红梅喝了一杯黑韵琥珀后,去医院躺了一天一夜,楼闻徵就学乖了,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也不怪他们这群人这么兴师动众,实在是贺兰时平时从不跟他们这些在吃喝玩乐里扎堆的年轻一辈往来,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稀客。
“五叔。”
楼闻徵先开了口,大家就都跟着叫了五叔。
贺兰时没说什么,坐下来。
他左右的位置都空着,没人去坐。楼闻徵给贺昭使劲使眼色,贺昭才不情不愿地坐过去。
“喝酒吗五叔?”
贺兰时点了点头。
贺昭选了瓶万江明珠顶层的特色酒,给倒了一杯。
贺兰时很少喝酒,他不喜欢会让他不清醒的东西,不喜欢身体和意识失去控制,所以很少碰酒。
他浅尝了一口,放下杯子。
楼闻徵又给贺昭使眼色。
贺昭觉得自己像个三陪:“五叔,要玩点什么吗?”
“不了,你们玩。”
那您来干什么?干坐啊。
贺昭想去打牌。
贺兰时忽然问:“桑沈呢?”
“还在路上吧。”
贺兰时没再说什么,只沉默坐着,没与人交谈,没饮酒玩乐,在喧嚣奢华的销金窟里,他好像对什么都兴致缺缺。
像神明误入了凡尘,与世俗和欲望绝缘。
今天来赴局的有个小贺家的公子哥,他跟贺昭一个辈分,叫贺玟。他没接陈亦周的电话,不知道贺兰时也在,就带了个女孩过来,对方是个网红。
贺玟一进门,就被陈亦周白了几眼。
在他们这群人眼里,贺兰时的作风很正。
被带来的女孩一进来就盯着贺兰时看,认出了他是桑沈纪录片里的修复师:“他是不是——”
贺玟立即打断她:“别乱说话。”
女孩讪讪地闭上嘴。
贺玟上前:“五叔。”
贺兰时似乎心不在焉,嗯了声,目光落在他处,是门口的方向。
贺玟把女孩领到一边,在很远的角落,低声命令她:“今天不准拍照。”
他们平时倒没这么谨慎,毕竟都“臭名”在外,但贺兰时不一样,他的隐私事关大贺家,事关华聿集团,不能随便泄露,也正因为如此,贺老培养的接班人在网上连一张照片都搜不到,只要知点轻重的,谁敢乱写乱发。
有贺兰时这样一尊神在,大家哪里放得开,一个个拘束得像第一次出嫁的姑娘。
这说到姑娘……
屋子里的女孩们私底下都不经常见贺兰时,会忍不住多看几眼。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贺兰时的样貌与气质是真的绝。他辈份虽高,但也才二十五岁,身上有他这个年纪的同龄人都很缺的东西——不随波不浮躁不自矜的沉稳,对一切都尽在掌控的从容。
书里的君子如玉独秀于世,就该是这个样子。
薛梵音刚站起来,被邢京京一把拉住:“你干嘛?”
“机会难得,去刷个脸。”
薛梵音是薛家的大女儿,薛家在帝国豪门里不算有名,不过薛家出了一个很有名的人——互联网科技新贵,薛既安。
他出名不止因为他在国内富豪榜上蹭蹭上涨的排名,也因为他“大逆不道”,在媒体面前公开说自己“自幼丧父”。
这里说一下,薛梵音他爸,也就是薛既安他生物上的爸,才五十出头的“高龄”,没病没痛,尚在人世。
“你可别自取其辱。”邢京京偷偷瞄对面的贺兰时,做贼似的,很小声,“我小叔跟我说过,贺兰时不近女色的。”
邢京京就是刚才电梯里穿得很酷的女孩,露脐吊带,深色工装裤,脖子上搭了一条黑色choker。
她小叔是邢凯旋,她第一次见贺兰时的时候也被惊艳到了,她小叔就跟她讲了一个故事——
从前,有一个女人,她去逛博物馆,对贺兰时一见钟情,然后日日蹲守在博物馆门口,追求得轰轰烈烈,最后……
女人被警察带走了。
小叔当时语重心长,生怕她也陷进去:对别人恋爱脑顶多吃野菜,对贺兰时恋爱脑可能吃牢饭。
看薛梵音还蠢蠢欲动的样子,邢京京干脆拉她去上厕所。
一到洗手间,薛梵音就开始补妆:“你知不知桑沈在拍纪录片?”
“知道啊。”
“贺兰时居然出镜了。”
“那怎么了?”邢京京自己就签了经纪公司,也经常在镜头前演奏大提琴。
“以前照片都不泄露一张的人,居然会上节目。”薛梵音补完妆,满意地合上镜子,“我觉得贺兰时可能也没有那么高不可攀。”
“可他不近女色啊。”邢京京灵光乍现,“他会不会喜欢男的?”
薛梵音:“……”
“难道他喜欢我小叔?”
薛梵音:“……”
贺兰时和邢凯旋风评被害。
桑沈到了。
他看到贺兰时很惊讶:“五叔怎么来了?”
贺兰时的目光越过桑沈,看向他的身后,没见到所等之人,他神色寡淡下来,眸中有种颓丧的冷感,散漫回了句:“来玩。”
玩?
不沾染人间俗物的人今天是怎么了?
桑沈顺手关上门,踢开贺昭,自己坐下,离得近了能闻到贺兰时身上有一股好闻的奇楠香,味道很淡,应该是来之前在熏过沉香的屋子里待过。
煎香煮茶的贵公子纡尊降贵到这纸醉金迷之地来,干什么呢?
真玩啊。
“那我陪五叔玩玩?”
“玩什么?”
桑沈选了个挺家常的:“麻将吧。”
要是平时在万江明珠玩麻将,是有发牌荷官专门洗牌的。
今天玩手洗的,也算新鲜了。
贺兰时和桑沈坐对面,另外两家是贺玟和陈亦周。
陈亦周有点难以专心,他老是忍不住看贺兰时的手,他发誓,他真不是变态,是真没见过修文物的手拿牌的样子,怎么形容呢?就觉得很神奇,一点都不突兀,就好像贺兰时的手本来就是能正经也能堕落。
手指很修长,伸出去时,能遮住牌池里半池的花色。
有人敲门。
贺兰时拿牌的动作停下来,抬头望向门口。
是万江明珠的经理进来送茶点。贺兰时皱了下眉,把手里的牌打出去。
桑沈的局,黎寒商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