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
是贺兰时带的那个实习生,程南。
黎寒商接触过几次,觉得他很外向热情。
程南是特地来寻他老师的:“黎老师给大家点了晚饭,您要不要一起吃点儿?”
户外没有路灯,只有远处板房的窗户里漏出来的一点光。
那一点点光,只够程南看清他老师脸部的轮廓,还有身长玉立的身形。
“你吃过了吗?”
“没有啊,我这不是来喊您一起嘛。”
贺兰时问:“黎老师点的?”
“……”他刚刚没说是谁点的吗?程南回答,“是啊,黎老师点的。”
贺兰时背对着那棵大树的方向,一只手揣在兜里,很随意地站着,仿佛在闲聊:“她是什么时候点的?”
老师今晚意外的话多。
程南有问有答:“不知道啊,这里离市区那么远,送过来至少一个小时,应该很早就点好了吧,黎老师真是太周到了。”程南嘻嘻,“她还给我们每个人都点了喝的。”
“点了什么喝的?”
好奇怪的对话。
老师平时寡言得很,这会儿怎么有点没话找话。
尊师重道的程南如实回答:“奶茶咖啡之类的。”
“主食点了什么?”
“饭啊。”
“点了什么菜?”
尊师重道的程南都有点结巴了:“……额,荤的素的都有。”
“具体呢?”
“……”
尊师重道的程南卡壳了。
程南确定了,老师就是在没话找话。因为不熟练闲聊模式,所以问题问得奇奇怪怪,没营养又缺乏社交性。
可是老师为什么要没话找话呢?
程南想了想,应该是因为刘馆长吧,刘馆长上次还说,老师话太少,有点不合群,建议他多跟人交流。
尊师重道的程南当然要配合老师培养社交技能了,开始报菜名:“红烧肉,八宝鸭,醋溜丸子,狮子头,西芹炒木耳,蒜蓉油麦菜……”
黎寒商忍不住去听。
因为是熟悉的声音,因为知道外面有人在,她完全忘了一开始的不安,而是很好奇,好奇贺兰时那些七拼八凑的问题。
他好像真的不擅长找话题。
一顿输出后,菜名终于报完了,可能还有漏的,但记得的程南都报了,他大喘了一口气:“老师,您要不要一起去吃啊?”差点忘了他来的目的。
贺兰时停顿了一会儿,似乎在想还要问什么,然后问:“你的论文选题选好了吗?”
程南:“……”
苍天啊,没话找话也不要在吃饭的时候问论文啊。他虽然很尊师重道,但他也得吃饭啊。
性格开朗的程南表情有点忧郁了:“……还没呢。”
“有初步方向了吗?”
突然像毕业答辩。
程南不由得紧张:“高强度防釉涂料。”
“有什么想法可以跟我说说。”
现在吗?没想法啊。
饿啊。
程南很一张清秀的脸憋得有点发红:“额……额……老师。”
死脑子,快想!
程南一拍大腿:“老师,你想不想知道黎老师都给我们点了什么饮料?”
贺兰时没有迟疑地点头,神情专注:“嗯。”
果然只是在没话找话。
报饮料名可比探讨论文容易多了。为了不让老师再有机会把话题拐回论文,程南语速巨慢地开始报名,报一个停顿一下:“燕麦拿铁、稻香咖啡,卡布奇诺……草莓奶茶、巧克力奶茶、百果雪泡、桂圆红枣茶、红豆沙冰……”
红豆冰沙?
她没有点冰沙啊,天气降温了,又下雨,所以就没有点冷饮,都是常温的和热的。
黎寒商忍俊不禁,看来程南编了不少。
不知不觉地,她已经洗好了,拿起手电筒,开门出去。
“蜜糖龟苓——”程南被开门声音打断了一下,扭头看到黎寒商,他犹如见到了救星般惊喜,“黎老师,您在里面啊。”
黎寒商提着洗漱用的篮子走过去。
这里是山里,她一个人在洗澡,没有一点安全感。贺兰时是故意让程南一直说话,让她知道外面有人在,还不止一个人,让她知道自己处在安全的环境里。
贺兰时与她一开始想象的,的确很不一样,他好像没有那么危险,至少对她没有那么危险。
走到他身边时,她稍作停留:“谢谢。”然后提着篮子走了。
贺兰时终于把放在程南身上的视线,移到她脚下那条星星铺的路上。
“谢什么?”程南有点懵诶,“老师——”
“去吃饭吧。”
程南:“……哦。”
晚饭结束,已经快八点了。大巴车是租的,下午就已经回了市区,后勤组叫了几辆七座的SUV。
考古队一部分人留下来,博物馆的人都跟着摄制组一起回酒店。
程南和他老师坐一起,他们那辆还没坐满,看到黎寒商走过来,因为今晚的晚饭和奶茶都很棒,他立马开心地招手:“黎老师,这边还有位子。”
黎寒商停下来,往车里看了一眼,只有一个空位子:“我们有两个人。”
小北左看右看,看到了一辆比较空的车:“去那边坐吧。”
黎寒商点了点头,和小北一起坐了另一辆车。
程南发现,回去的路上老师一句话都没说,明明今晚晚饭前还不是这样的,看来老师不爱说话的问题还是没有得到改善。
到了酒店已经不早了,车上的人各自回房间。程南住十五楼,老师也住十五楼。
电梯门即将要关上——
“等等。”
好像是黎老师的声音。
程南正要去按电梯开门键,发现老师已经按了。
门打开,黎寒商手里拿着摄影设备,刚到门口,看到了里面的人:“贺老师,程老——”
程南摆手:“担不起担不起,叫我小程。”
小北笑嘻嘻地叫他:“小程啊。”
小北先进去,然后是黎寒商,后面还跟了个林子异。他们三个是坐一辆车回来的,房间都在酒店的A区。
酒店楼层很高,电梯上升得也很快。
林子异面朝黎寒商的方向,他主动提出:“我帮你拿着吧,怪重的。”
“不用了。”
摄影的设备黎寒商一般不会给别人拿,之前有过经别人手被撞坏的经历。她手里拿着设备,很占地方,担心会碰到人,就往林子异那边挪了挪,他那边更宽敞些。
林子异一直在说话,说他给谁谁谁修过什么什么之类的,直到黎寒商的手机响,他才暂时收声。
六楼到了。
林子异住在六楼:“黎老师,明天见。”
黎寒商在回消息,只点头回应了下。
电梯门合上,数字很快跳动了一下。
七楼到了。
小北先出去:“明天见啊,贺老师,小程。”
小程挥了下手。
黎寒商也住七楼,刚下电梯,舅妈的电话打过来了,舅妈问她到没到酒店。
“已经到酒店了。”
电梯门关上,黎寒商的声音被隔绝在了外面。
电梯继续上升,十三楼停了一下,但没有人进出,可能是有人按了没有坐。
十五楼到了。
程南发现老师没动,提醒:“老师,到了。”
贺兰时走出电梯。
程南跟在后头。
“程南。”
“老师您说。”不会又要聊论文吧。
“林子异人怎么样?”
程南松了一口气,不是聊论文就好:“林老师啊。”不怎么样。但他一个实习生,也不好说人家有编制的师傅,“就还行吧。”
他老师突然回头:“和我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