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梁金灵在极力讨好,但裴兆榕对她的态度并不十分亲近。
没聊很久,周平清和黎政英到了,人已经聚齐,佣人过来问裴兆榕,是否上餐。
裴兆榕说稍等,她去冰箱里取来她亲手酿的果酒。
饭桌上,黎寒商保持沉默,只有被裴兆榕问到的时候,才会开口简单回答一二。倒是裴兆榕很健谈,一直在聊周辽,说他长大后不听话了,不爱回家了,说他很怕猫,说家里养了一只猫。
饭后,黎政英和周家父子去了书房,梁金灵主动请缨,去厨房帮忙切水果。
裴兆榕热情地邀请黎寒商:“寒商,我们家二楼你还没上去过吧,我带你参观参观。”
黎寒商来周家的次数很少,确实没上去过。
“好啊。”
裴兆榕带她上了二楼,逛了逛书房,看了看字画,然后去了书房左手边的房间。那间房的门关着,裴兆榕用钥匙打开了门。
里面很黑,裴兆榕开了灯。
“这是我的画室,我平时待的最多的地方。”
黎寒商走进去,看到很多的画架,各种颜料毫无秩序地摆放在地上,三面墙前放着装裱好的大小不一的画作。
东西两面都有窗户,挂着白色纱窗。
“伯母喜欢画画吗?”以前没听说过。
咔哒一声,裴兆榕关上了门。
“很喜欢。”裴兆榕说,“人上了年纪,就喜欢回忆往昔。我喜欢把回忆都画下来,免得忘记重要的事。”
黎寒商停在一幅画前。
画中,草地里躺了一只娃娃,头顶飘着大片大片雾状的漂浮物,形状像散开的云,但颜色是红色。
“这是火吗?”
“你看出来了?”裴兆榕似乎很欣慰,“是火,你果然懂我,你周伯伯说这是云。”
天上飘的不是云,是火。
画风很强烈、扭曲。用色都很大胆,很刺激眼球,尤其是在灯光下。
“有没有喜欢的?我可以送给你。”
黎寒商婉拒:“我不太懂画。”
窗户没关,外面柿子树摇晃着,把风卷进了屋里,拂过最角落里唯一盖着画布的画,画布被吹了下来,露出了画的全貌。
画里的女孩没有脸。
黎寒商被吸引着走过去。
裴兆榕站在她身后:“没有画脸,是不是觉得很奇怪?”
是很奇怪。
黎寒商很感兴趣:“我可以凑近看看这幅画吗?”
“当然可以。”
画架下面有灰,这幅画应该一直都被放在同一个地方,不曾被挪动过,甚至总盖着画布。
它的前面还拥挤地放着几幅别的画。
黎寒商走近,推开其他的画架,手指从画框背后一掠而过,很快又拿开了手,稍稍弯下腰,仔细地看。
“我画的是一个已经去世了的小女孩,太久了,我已经不记得她的脸了。”
裴兆榕的话音刚落,手机铃声响了。
黎寒商回头说了算抱歉。
“没关系,你接吧。”
黎寒商挪步到一边,接听电话。
“大小姐。”是唐允打来的,“颜盛章有一个当画家的妻子,还有一双儿女,儿子叫颜从愉,女儿叫颜闻悦。”
“喵。”
身后突然传来猫叫声,黎寒商本能地回头。
是一只白色的布偶从窗帘后面钻了出来。
裴兆榕过去把它抱起来:“小悦,你怎么跑进来了?”她戳了戳猫的脸,训斥它,“我说过,不可以进画室。”
“喵。”
猫在裴兆榕怀里很温顺。
裴兆榕抱着它来介绍给黎寒商认识,她握着布偶的一只爪子,伸向黎寒商:“这是我养的猫,叫小悦。”
女儿叫颜闻悦……
黎寒商下意识地回头去看那幅没有画脸的画。
就在这时,门猛地从外面被推开。
周辽闯了进来。
裴兆榕瞬间变脸,呵斥道:“门都不会敲吗?”
他额头上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对不起母亲,打扰到你了。”他看了一眼黎寒商,“我有话跟寒商说。”
背对着黎寒商的裴兆榕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你们年轻人聊吧。”
她抱着猫,出去了。
周辽过去把门关上。
黎寒商已经把电话挂了,消化完了所有信息,神色如常:“你要跟我说什么?”
“不要来周家,不要靠近我母亲。”
他语气很不好。
黎寒商倒是第一次见他动怒。
“为什么?”
“长辈想让两家联姻,你之前说跟我不熟,那你应该不想跟我结婚吧?”他目光如炬,盯着她,“所以,你最好避着点。”
黎寒商看向他的手:“你的手过敏了。”
他的手背已经被抓出了血痕。
他立马藏到身后:“习惯了。”
“颜从愉。”
他的表情几乎僵住。
黎寒商小心试探:“怎么这么惊讶?我知道你的真名很奇怪吗?我以前捡到过你的信。”
确切地说,是他的遗书。
“不要这么这么叫我。”周辽把目光别开,白皙的脖颈上有一片因过敏而起的红痕,“我不喜欢这个名字,被我继父听到他也会不高兴,以后不要这么叫我。”
没等她说什么。
周辽去开门:“出去吧,别再来了。”
从画室出来,黎寒商跟周家人告了别,然后独自回了滨江云港。她一回到家里,立刻打开电脑,戴上耳机。
她会去周家,不只是去吃饭。
那幅用画布盖着的画,如果她猜的没错的话,画里的女孩应该是颜闻悦。画一直被盖着,画架下面有灰,说明这幅画一直被放在那里,没有被挪动过,也不准被碰,是裴兆榕的禁忌。
所以,那是放监听最合适的地方。
监听只是出于自保,黎寒商没有主动加害别人的意愿,但也不会毫无作为地等着别人来加害。
她点开录音记录。
在她走后没多久,裴兆榕和周辽去过画室。
“你刚刚那么紧张,是在担心我会对她做什么吗?”
面对裴兆榕的质问,周辽表现得很平静:“我只是不想你暴露,会影响到我的计划。”
“计划?”裴兆榕嗤笑,“你都计划这么多年了,为什么还不给你父亲和妹妹报仇?”
“黎政潇的遗嘱——”
“遗嘱遗嘱,你就只会拿遗嘱说事!”裴兆榕情绪崩塌,失控地大喊,“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你是不是不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