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了一晚上,梁金灵夜深才回到房间。她锁上门,把消毒水喷满房间,喷遍全身。她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还是觉得有味道,又把身上所有衣服都脱掉,扔进垃圾桶,放满一缸水,把自己泡进去。
她一遍一遍地搓洗。
可是怎么都洗不干净,她仿佛还能闻到自己身上牛棚里的味道,脏污、恶臭。
梁修水是她童年时期所有噩梦的来源,只要一看到他,身体就自动想起皮带抽打的疼痛,想起那些辱骂她的污言秽语,想起睡在牛棚里像个廉价畜生一样的生活。
凭什么?
凭什么她要叫梁催弟。
她赤裸着走到镜子前,闻了闻自己的手臂,然后拿起香水朝自己身上疯狂地喷。
手机响了,是经纪人的消息,通知她所有的通告都被取消了。
她忍不住,自虐一般,手指发抖地点开了社交媒体,看到满屏的私信。
【金灵姐姐,快去辟谣,有个神经病在你评论区造谣】
【评论区里说的是真的吗?】
【原来是假千金】
【你爸真的是食堂工人?】
【搞半天是卖人设的,真让人下头】
【乡巴佬装什么大小姐,丑人多作怪】
【好恶心】
【……】
你瞧,人类多虚伪,喜欢你的时候,你千好万好,讨厌你的时候,又恨不得用最恶毒的话来羞辱你。
她打开浴室里所有水龙头,掩盖住声音,大叫出声,洗手台上的瓶瓶罐罐全被狠狠砸在镜子上,里面倒映的影子碎成一道道裂痕。
发泄完,她给裴兆榕打了一通电话。
“伯母。”
“黎寒商想继承她父亲的股份,已经在物色联姻人选了,等继承手续完成,我们就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
针灸和边老先生开的药都很管用,黎寒商的脚第二日几乎就不疼了,不妨碍走路,拍摄工作都在照常进行,纪录片的拍摄只剩下最后一期。
摄制组和博物馆的人都混熟了,群里在商量着纪录片收官后去哪里庆功。
周二早上出门,黎寒商选了一套比较正式的衣服,她和钟鹤临先生约了今天晚上见面。
中午在博物馆食堂用餐的时候,黎寒商偶然听到一段八卦。
“真的假的?”
是个大新闻,茵茵表情十分惊讶。
小何导演说:“真的,热搜都爆了。”
小何点开热搜,跟姐妹一起吃瓜。
当红影帝恋情曝光,网上照片都传疯了。
茵茵鸡腿都不啃了,抱着手机:“拍得太糊了,根本看不清楚,这男的是谁啊?”
“网友已经扒出来了,是舟山纸业家的二公子。”
舟山纸业,二公子。
黎寒商听到这里,才知道她们在说某位影帝和钟鹤临的绯闻。
“还别说,拍得挺有氛围感的。”
小何是影帝的粉丝,纯事业粉:“粉丝都骂疯了好吗,事业上升期被曝恋情,以后接戏肯定会大受影响。”
黎寒商刚用完餐,手机响了,是钟鹤临来电。
“黎小姐,很抱歉,因为我个人原因,今天无法去赴约。”
热搜还挂着,黎寒商也不需要问失约的原因。
“没关系。”
看来,大概率是合作不成了。
要找个人协议结婚还真不容易,黎寒商不由得怀疑,是不是她选人的标准太谨慎严格了?
家世人品不能差,对方不图她的股份,才不会有利益纠纷。也不能有感情牵扯,纯形式主义,这样才方便日后离婚。
黎寒商还是觉得这二者缺一不可,她还能找谁呢?
她洗完手,看了看镜子里为了晚上赴约选的裙子,拿出手机约孟熠一起吃晚饭。
餐厅是林琅推荐的,在世纪广场四楼,开业虽然不久,但生意很好,预约排得很满。因为林琅和老板相熟,黎寒商不需要预约就订到了位子。
孟熠的父母最近不约束她出门,但不让她单独出门,非让孟家最闲的孟子淮跟着。孟熠电话里说她要先甩掉尾巴,会晚一点点到。
黎寒商已经到世纪广场了,二楼是购物商城,下班时间人流量很大。
世纪广场今年年初才建好,黎寒商对这边不熟,她找到电梯旁的指路牌,从上面找餐厅的位置。
绑在包上的丝巾松了,掉在了地上,大门刮进来一阵风,丝巾被吹了几米远。
小女孩过来,用手指怯怯地戳了一下黎寒商的包:“姐姐。”
“嗯?”
小女孩说:“你的丝巾掉了。”
黎寒商捡起丝巾:“谢谢。”
“不客气。”
小女孩转身去找妈妈,她的妈妈正在接电话,手里抱着一沓文件。
“妈妈。”
女人忙于工作应酬,没答应,只是拍了拍女儿的头安抚。
“我饿了,妈妈。”
女人遮了一下电话听筒:“妈妈电话还没打完,阳阳你先自己玩会儿。”她给女儿塞了钱,又继续工作:“赵总您说。”
小女孩摸了摸空空的肚子,抬头环顾商场,四处看了看,攥着钱,独自一个人往三楼的儿童城堡那边去了。
女人没注意女儿的动向,忙于应付老板临时给的工作:“新的绩效方案已经试行三个月了,我做了新老工资方案的对比……”
世纪广场的二楼有不少奢侈品牌的专柜,艾胧国际作为国内的珠宝领头品牌,在各个大商场都有店铺。
艾胧店内,两位销售正在交接班,趁着空闲聊了两句。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老林居然还没下班。”
“太子爷下来视察了。”
老林是越林区四家分店的负责人,内部人员都知道,老林这个人,大本事没有,偷奸耍滑和溜须拍马都是一绝。
至于太子爷——
周家子嗣单薄,被内部人员称作太子爷的只有一位,艾胧现任董事长周平清的继子,周辽。
贵宾室的门打开,平时骂人唾沫能溅上天的老林哈着腰,恭恭敬敬地在前面领路。
周辽走在前面,一左一右有四位高管,后面还跟着助理。
老林仔细招待着:“周总要是晚上没有其他行程的话,我陪您喝两杯?”
周辽接了个电话。
裴兆榕电话里问:“工作结束了吧?”
“结束了,现在回去。”
“我约了邢夫人周六晚上一起用餐,你去四楼那家新开的餐厅帮我定个位子。”
周辽应下之后,挂断了电话,转头对同行的高管说:“你们可以下班了。”另外,他问老林:“四楼新开的餐厅在哪边?”
世纪广场很大,连接高铁站,分东西两区,老林自己也转不明白,看向店里的两位销售。
一位销售上前:“从四号电梯上去,餐厅位置在右手边。”
老林发话:“你给周总领个路。”
“不用。”
周辽独自出去。
老林跟着送到了门口:“周总慢走。”
人走了,交接班的两个销售姑娘才放松下来,私下里说话也大胆了。
“好帅啊。就是太冷了点儿,我好像还没见过咱们太子爷笑诶。”
稍微年长的女销售说:“你才见过几次。”
女孩新入职没多久,但八卦没少听,娱乐新闻没少刷:“咱们太子爷在女明星里很受欢迎,网图很多的好不好,还出了不少神图。就是每次被拍的时候,表情都很冷淡,一副厌世的样子。”打工人不懂有钱人的世界,“有钱人也会有烦恼吗?”
“你操心太多了,牛马。”
快六点还没下班的牛马:“……”
四楼只有一家新开的餐厅,生意很红火,但店里并不拥挤,每天只接待固定数量的客人。
大堂经理亲自接待了周辽。
“周先生,我这边再跟您确认一下时间。”经理报了预约人的名字和号码,“如果没错的话,在这边签字就可以了。”
经理把预约单据递过去。
对方在走神。
“周先生。”
“周先生。”
黎寒商已经到店里了,要了一杯温水,在和孟熠讲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