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结婚,可以吗?”
太猝不及防。
也完全出乎意料。
黎寒商的第一反应是:是不是幻听了?
贺兰时为什么要结婚?桑沈玩笑时说过,贺兰时没有情根。澜城的贵女们甚至私底下这样评价贺兰时——九天神佛,不入红尘,不沾人间俗物。
黎寒商看不懂贺兰时。
他像一本翻不到结局的书,全是谜题。
她在犹豫,在怀疑。
贺兰时知道,她一向都很聪明理智,所以要打动她,要有十足耐心和诚意。
“上次在南星塔,我是在相亲。我家里在催我,如果不自主选择,就会被安排,我需要一段婚姻,可以只是形式上的。如果我们结婚,我可以配合你提的所有要求,你不需要履行任何义务,不用做任何改变,如果你有需要,我会配合你签订财产协议。除此之外,两年之后,你有随时终止婚姻的权利。”
贺兰时身上没有丝毫位高者的强势,他提出的每一条筹码,都利她。不知道是不是黎寒商的错觉,她竟听出了贺兰时语气里的卑微。
不像在谈判,更像妥协和投降。
就好像她的一言能定他生死。
他郑重又谨慎地征询她的同意:“我说的所有话,你都可以拟进协议里,我绝不违约。这样的话,可以吗?可以跟我结婚吗?”
本来黎寒商是想报答他,打算豪赌一回。但还没开赌局,贺兰时就把所有有利的筹码全部推过来给她了。
而且恰好她也正需要一段协议婚姻。
没有人能拒绝刚好命中需求的诱惑,哪怕对方是个危险分子。
黎寒商也不例外,没有任何犹豫:“好,我们结婚。”
贺兰时松了一口气,紧握的掌心慢慢松开。
终于……
等到了。
东风已至,水已沸腾,水里的青蛙不再挣扎逃生。
“简简。”
是孟熠找过来了。
走近后孟熠才发现贺兰时也在,敏锐地发现气氛有点不寻常。她家简简与异性相处一向很有分寸和距离感,什么时候和贺兰时进展到会这样私下独处了?
孟熠先把疑虑抛在一边,仔细打量黎寒商,见她安好,悬着的心才放回肚子里。
“打你电话一直没接,差点没把我吓死。”
黎寒商解释:“手机在包里,包放在餐厅的座位上了。”
“没事吧?”
“没事。”
孟熠这才面向贺兰时:“贺先生没事吧?”
“我很好,孟小姐。”贺兰时回答完,又看向黎寒商:“我们能再谈谈吗?”
黎寒商只迟疑了几秒钟,转头对孟熠说:“熠熠,你先回去可以吗?”
有问题。
贺先生在简简这里优先级很高啊。
孟熠识趣地转身告辞:“回头电话。”
孟熠走了。
“晚饭吃了吗?”贺兰时问黎寒商。
“没有。”
“先去吃饭,嗯?”
“好。”
贺兰时走在前面,黎寒商跟着,他走得很慢,与她之间的距离渐渐拉近。
危机解除,广场前面拥堵的人群都疏散开了。
赵齐走到周辽身后。
“您刚刚也在四楼,若是您露面的话,现在陪在黎小姐身边的人——”
周辽侧眸,眼尾凉凉扫过:“我母亲还真是养了一条好狗。”
赵齐闭上嘴,不再言语。
大楼里的烟雾已经排出了,消防人员也已经做完了巡查收尾工作,确定了大楼内没有火情,虽然暂时没有对外开放,但商场的内部人员已经能进入了。
贺兰时找了人,去把黎寒商落在四楼餐厅的东西取出来。
商场的地下停车场还没有解封,姚先生把车停在了路边。老板和黎小姐一起过来了。
姚先生把头探出窗外,打招呼:“黎小姐。”
“好久不见,姚先生。”
姚先生很有眼力见,主动帮老板圆谎:“先生给我放了一段时间的假,今天刚好在附近办事,碰巧就看到你了。”姚先生觉得自己可太懂事了,说得如此天衣无缝,“先生的另一位司机临时有事,我过来加个班。”
黎寒商待人温文尔雅:“麻烦你了。”
“黎小姐客气了。”
贺兰时打开车门,让黎寒商先进去,他随后一起,坐在她身边。
时间已经不早了,贺兰时选了一家比较近的餐厅,餐厅坐落在闹市,装修很有特色。餐厅的大堂布置了小桥流水的景观,包厢里有名家评弹和古乐演奏,十分趣味雅致。
贺兰时可能是这里的熟客,刚进店里,身穿中山装的男人过来接待他。
“兰时先生。”
男人问:“还是老位子吗?”
“嗯。”
男人礼貌地对黎寒商点了点头,不多言,也不乱看,亲自领路,去往二楼的雅间。
走廊上挂了很多画,什么风格的都有,放在一起却不显得杂乱。
二楼只有六间雅间,雅间一分为二,一半用餐,一半评弹听曲,中间用珠帘隔开。
落座后,服务人员把菜单放在了女士面前。
黎寒商把菜单推给贺兰时:“这里我没来过,你点吧。”
“好。”
贺兰时点餐很快,把菜单交给服务员之后,细心嘱咐:“不要辣椒,一点都不要,也不要姜和葱。”
黎寒商吃不得辣,也不喜欢姜和葱。这些都是她的偏好。
可是贺兰时是怎么知道的?凑巧吗?
上菜之前,先上了果饮,佐以干花泡之,甘甜清香,微微带酸,有开胃的作用。
果饮很合黎寒商的胃口。
杯中空了,贺兰时给她添上,饭前不宜多喝,只添六分满。
“爱听琵琶吗?”
黎寒商点头。
琴棋书画,她从小耳濡目染,都挺喜欢的。
贺兰时起身,打开门,门口有人候着。
“麻烦去请一下方先生。”
“好的,兰时先生。”
黎寒商听过方先生的大名,方先生是很厉害的琵琶大师。孟熠的祖父爱听琵琶,几次让人去请方先生都没有请到。
没想到这家餐厅这么大来头。
“这里你很熟吗?”
领路的人都认得贺兰时。
“来过几次。”
黎寒商心想,贺兰时的面子肯定很好使。
大贺家在澜城,乃至帝国,声望都很高,百年世家名不虚传,底蕴自然不是一般商贾能比的,不知道大贺家的门槛会不会很高,她跟贺兰时结婚会不会顺利。
她正想得出神,忽然琵琶声响。
嘈嘈切切错杂弹,琵琶大师果然当之无愧。
很多人都知道,黎寒商的舅妈江燕君女士是考古队的铁娘子,鲜少有人知道,江燕君也出身书香大家,也会书法和琵琶。
黎寒商幼时在舅妈的母族江家学过几年民乐,她乐曲造诣不是很高,听得多,弹得少。
一曲才了,饭前汤已经端上桌了,后面陆陆续续上菜,都是黎寒商喜欢的菜式,她难得胃口这样好。
黎寒商和贺兰时都不是多话的人,用餐时都很安静。
饭后,服务人员端来茶和茶点,茶是戏南风和迎春甘霖,是很冷门的两款茶,糕点配了八宝米糕、丝仁如意酥、掐丝枣花。已经用过餐,茶点量不多,尝尝鲜即可。
贺兰时用布巾擦了擦手,给黎寒商添茶:“明天行吗?”
“嗯?”
什么明天?
贺兰时说:“去民政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