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时少爷说,这是给您的聘礼。”
盒子被一一打开,一共十八样,样样精致名贵。
黎寒商只是匆匆看了看盒子里的东西:“他还在贺园吗?”
“是的,董事长留了兰时少爷说话,今晚应该会留宿在贺园。”兰时少爷交代过,罚跪祠堂的事不用说。
“东西送到,我们就先回去了,不打搅夫人休息。”
关正则带着人回去了。
黎寒商关上门,回到客厅,看着摆满一桌子的聘礼,有点犯难。
金剪玉梳,珠宝,花瓶,瓷器……这些都是价值无法估量的古董。
另外还有一份婚书。
黎寒商打开婚书,她认得上面的笔迹,一手好字,是贺兰时亲手所写。
她把盒子盖好,拨了贺兰时的电话。
贺兰时很快接了:“简简。”
他好像已经习惯了这么称呼她。
黎寒商却还没习惯。
“你送这些东西干嘛?”
“给你的。”
大贺家是有钱,但这么贵重,能随便送吗?这十八样,哪一样都是能当压轴拍卖品的稀罕物。
黎寒商自小被教无功不受禄:“我们不是寻常的婚姻,不需要聘礼。”
再说她也没准备嫁妆,不仅没嫁妆,还跟贺兰时签了一份霸王条款的财产协议。
“你不用一直提醒我。”电话里,贺兰时少见的对她强势,“你的态度我清楚,但我不会敷衍自己的太太,哪怕只是名义上的。”
黎寒商不好再推辞,看着一桌子古董很为难:“这些东西太贵重,我家里没有保险箱,你让我放哪里啊?”
“能用的就用,不能用的随便放。”
那是古董啊,又不是普通的梳子花瓶。
对了,客卧的床底很深,要不放床底?黎寒商认真在考虑放在床底下的可行性。
“简简。”
“嗯?”
夜里安静,像是怕惊扰她,贺兰时的声音很轻:“新婚快乐。”
黎寒商愣住,被好听的声音蛊惑住了。
过了十几秒,她找回思绪:“早点睡。”
她说完很快挂断了电话,屏幕上显示八点十六分。她懊恼地叹气:这个点睡觉,过于早了。
她让自己忙起来,把那些昂贵的聘礼一样一样搬去客卧,挪到床底,最后累得躺在沙发上。
今天是十一月十八号,周三,普普通通的一天,不知道是否是良辰吉日,也不知道是否宜嫁娶。总之,她结婚了。
*****
周辽晚上有应酬,到住处已经是深夜。车停在别墅外面,四周悄无声息。
“周总,到了。”
周辽下了车。
赵齐也下了车:“周总,有件事我觉得您应该知道。”赵齐没有请示,直接告知,“黎寒商今天在艾胧买了婚戒。”
澜城快入冬了,夜风很冷,能刺穿皮肤,冷到骨头里。
周辽沉默了很久才出声:“和谁?”
“大贺家,贺兰时。”
也好。
大贺家势大,贺兰时又是个深不可测的,定护得住她。
周辽点了根烟,一口一口抽着,让烟过肺,呛到身体发疼为止。
烟抽完,周辽推开门进屋。
灯刚打开,屋里便传来猫叫声。
“喵。”
客厅的角落里,有一个金属笼子,笼子里有只黑猫。猫被养得很好,皮毛黑亮,笼子底部铺了厚厚的毯子。
笼子里的黑猫在挠铁杆。
这只黑猫正是当初在浣溪楼躲在周辽车子轮胎下面的那只。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他抓回来养着,明明他那么讨厌猫,明明他对猫过敏。
他离笼子远远的,蹲下,伸长手,往笼中的盘子里倒了点猫粮。
黑猫立马过去吃。
来他家不到一个月,胖了好多。
“给你取什么名字好呢?”周辽蹲在笼子前,跟猫聊天,“小花怎么样?”
“喵。”
周辽很喜欢小花这个名字。他最开始遇到黎寒商,就是因为那只叫小花的猫。
手背很痒。
周辽低头看了看,果然起了疹子。
他不是对猫毛过敏,是对猫,不是病理过敏,是心理。
“小花。”
黑猫回应他:“喵。”
“新婚快乐。”
“喵。”
“祝你平安。”
“喵。”
黎寒商,新婚快乐,祝你平安。
……
凌晨两点,周辽接到继父周平清的电话。
“你妈妈她……吃了很多药。”周平清长叹了一声,很无力,“你过来一趟吧。”
周辽嗯了声,起床,穿衣,出门,开车去周家,全程下来,麻木又机械,像个被操控的木偶人,在特地情况下一成不变地做特定的事。
房间的门开着。
医护人员已经走了,除了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裴兆榕,房间里只有周平清在。
“阿辽来了。”
周辽走进来。
周平清拍拍他的肩,出去之前嘱咐他:“不要再刺激她了。”
周平清出去,带上门。
裴兆榕有严重的双相障碍,这已经不知道是她第多少次吞药自虐了,虐待自己,也折磨别人。
年轻时候的裴兆榕画画很有天赋,当时的她名动枫城,明艳又耀眼,不知道拨动了多少人的春心,周平清就是其中之一。不论多少人追捧,但裴兆榕只钟爱一人,为了那个人可以退出画坛,安于家中,相夫教子。
如今的她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人太深情了也不好,会走不出来,会因爱而恨。
周辽走到床前,一言不发地跪下。
裴兆榕把脸上的氧气罩摘下来:“小愉,我刚刚做了梦,梦到你妹妹了。”
周辽的妹妹去世时只有六岁。
周辽不说话,裴兆榕看着天花板,眼神空洞,自言自语。
“妈妈好后悔,好后悔。”
她转过头来,看着周辽,眼神里全是恨,就好像眼前的人是她的仇人:“我应该救你妹妹的。”
周辽还是不说话,他知道,母亲这是在惩罚他,吞药是惩罚他在世纪广场没有按她的计划走,提起妹妹是惩罚他没用,至今都报不了仇。
是啊,他就应该死在十六年前的那场火里。
在何盛地产被黎政潇恶意收购后,父亲背上了巨债,为了不连累家人,和母亲离婚后从金地置业的楼顶一跃而下。之后母亲浑浑噩噩,每天都过得魂不守舍,对两个孩子不闻不问。
妹妹说她饿了。
他去喊母亲,母亲不理他,他就自己打开了煤气灶,想给妹妹做饭,结果房子烧起来了。
母亲先抱了他出去,妹妹却死了。
妹妹走的那一年他八岁,后来母亲就开始养猫,每一只猫都叫小悦。他的妹妹就叫小悦,颜闻悦。
母亲喊的每一声小悦都是在提醒他,因为救了他,妹妹死了。
他却不中用,报不了仇。
“对不起母亲,是我该死。”
晚上洗澡的时候没忍住,在手臂上划了一刀,结痂的伤口不知道什么时候裂开了,黑色衬衫已经被血浸湿,周辽不在意,也没有人在意。
继父只在意母亲,母亲只在意仇恨。
如果被救的是妹妹那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