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堂是对称布局,贺海川坐在中堂主位左侧,两侧各放了六把椅子,除了大贺家的人,今天碰巧,还有小贺家的人在。
贺兰时没管其他人,只向贺海川介绍了黎寒商:“这是我的妻子,寒商。”
黎寒商落落大方地站在贺兰时身旁:“伯父,您好。”
贺海川没说话。
旁边的贺景尧说:“是不是要改口了?”
贺兰时代黎寒商回答:“我们新婚,不着急。”
进贺园的大门之前,黎寒商问过贺兰时怎么称呼贺海川合适,贺兰时说随便,要是不习惯叫父亲,可以叫伯父。
贺海川抬了下手,关正则端来了托盘,走到黎寒商面前:“兰时夫人。”
托盘里放着礼盒。
黎寒商没有相关处理经验,直接看贺兰时。
“是见面礼。”贺兰时帮她收了,对关正则说:“送去倚月楼。”
主位上,寡言少语的大家长开了口:“坐吧。”
位子已经留好了。
贺兰时和黎寒商刚落座,家政上了茶过来。贺兰时用手背试了试杯面的温度,确定温度刚刚好,才往黎寒商那边推了推。
贺兰时的举动贺海川全都看在眼里:“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
贺兰时回:“还在计划中,婚讯暂时不对外公开。”
不对外公开?
贺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手机,用外套挡住,偷偷摸摸打字。
贺昭:【桑沈桑沈,快把群解散了!】
桑沈:【?】
贺昭:【别问!快!】
桑沈:【晚了,大家都看到了。】
贺昭心死:人怎么可以一直闯祸呢?
一杯茶的功夫,黎寒商把在场的人都过了一遍眼。沉默寡言的贺海川,不问世事的秦绾,偶尔出现在财经新闻里的贺景尧,那位一直在吃的老人家应该就是贺昭的爷爷,听说是大贺家的闲人。至于贺昭,黎寒商见过几次,印象不深,只知道他学习不太好,一直没拿到毕业证,那坐在贺昭旁边穿戴贵重的那位应该就是贺昭的妈妈曲佩珠女士。
另外还有位面生的中年女士,黎寒商没见过,但女士旁边坐的人黎寒商认得,之前在小贺家的慈善晚宴上见过,贺遥。
那这位面生的女士应该也是小贺家的。
“寒商是吧?”
面生的女士坐在黎寒商的对面:“还不知道你姓什么呢?”
女士正是贺遥的母亲,小贺家的二夫人,扶辛珑。
黎寒商看着对方回答,神色不卑不亢:“我姓黎。”
“是金地置业黎家?”
“是。”
扶辛珑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与审视:“那前几天犯了事儿的黎政英是你什么人?”
黎寒商不骄不躁,并无隐瞒:“他是我二叔。”
“我怎么听说,黎政英是让自个侄女送进去的。”扶辛珑面上温和端庄,“寒商家里还有别的姐妹吗?”
贺海川拧眉,不悦。
扶辛珑这是当众揭人短,贺海川虽不喜欢黎寒商的家境,但她现在也算大贺家的人。
自始至终,黎寒商都从容自得,丝毫没有被戳短处的势弱,她问心无愧,平心静气:“就是我送进去的。”
后半句她没说,但眼神表达了:有问题吗?
扶辛珑放下茶盏,想再说道说道。
贺兰时开口了,谦恭礼貌,挑不出错:“扶女士,说了这么多,不口渴吗?”贺兰时吩咐家政:“给扶女士添茶。”
是让她闭嘴的意思。
贺兰时这样护短,扶辛珑就算再不识趣,也知道该收敛了,毕竟在其他人在的场合下,贺海川对养子贺兰时一向偏袒维护。
这礼也收了,面也见了,贺兰时起身:“我带我夫人出去逛逛,你们自便。”
贺海川没说什么。
其他人自然也就不会说什么。
黎寒商同贺兰时一起出了昭文楼,还是外面的空气自在清新。
贺园是顶级制造的中式园林,一步一景,美不胜收,山、石、树、桥,造景逼真又低调,怪不得贺园被外面的人称作府邸。
踏上木桥,黎寒商流连景色,脚步变慢了。
贺兰时也慢下来:“别人问话,你可以不用答。”
“不答不礼貌。”
“你可以不说话,我来帮你答。”
那会不会明天贺园就传出兰时先生娶了个不会张嘴的妻子?
“那位扶女士是谁?”
“小贺家的二夫人。”
黎寒商语气带了一点点抱怨:“你家亲戚好多。”
大贺家就有四房,小贺家还有一堆。
“小贺家早就独立出去了,跟外人没什么差别,不用特意记住。”
月洞门前有一棵玉兰树,树枝茂盛。
黎寒商没注意头上的枝干,贺兰时抬起手,挡了一下快要碰到她头上的树枝。
黎寒商在努力认人:“坐在贺昭左手边的两位是不是就是他妈妈跟爷爷?”
“嗯。”
这两位都很有记忆点。
贺昭的爷爷有点像年画里的老神仙,贺昭的妈妈很漂亮。
“贺景尧我在网上见过他的照片。”黎寒商对大贺家有点了解,但不太多,“他不是有个儿子吗?叫贺廉,他今天没来吗?”
“他犯了错,在祠堂罚跪。”
大贺家还有谁来着?
黎寒商一边想一边闷头直走。
“简简,看路。”
“哦。”
黎寒商看路,抬起脚,走上石头铺的台阶。台阶两边流水潺潺,四周种了佛甲草,景石高低不同,搭配几棵黑松、赤楠。
贺园每一处都很讲究。
“我们这是去哪?”
“倚月楼,我以前住的地方。”
贺园很大,黎寒商跟着贺兰时走。
前面有条石子路,贺兰时拐弯绕过,换了侧面一条更窄的路。
“走这边。”
黎寒商抬头看了一眼,分明都能看到倚月楼的牌匾了,为什么贺兰时要绕路走侧门?
她没问,跟着贺兰时绕了路。见到不远处造景的假山时,她忽然想起来了,就是石子路前面那个地方,她第一次看见贺兰时削人指甲的地方。
原来贺兰时也会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
贺园的客人都安顿在荷风楼。
还没到午饭时间,扶辛珑母女在荷风楼小坐休息,家政刚走,扶辛珑就冷了脸。
“贺兰时居然就娶了那种女人。”
贺遥接话:“黎小姐挺好的。”
贺遥在小贺家的船上见过黎寒商,当时就是五叔亲自带黎寒商去换了衣服,现在看来,应该那时候五叔就动了心思。
“好什么好,黎家不过是个暴发户。”扶辛珑心里有气,发在贺遥身上,“你要是争气点,兰时夫人的位子哪轮得到一个外人来坐。”
小贺家并不知道贺兰时结了婚,扶辛珑今天过来本是想找大贺家帮忙牵线一桩生意。扶辛珑有意让女儿贺遥嫁给贺兰时,这才特地带了她一起过来。
相比扶辛珑,贺遥要清醒得多:“五叔只拿我当小辈。”
虽然她的确有那方面的想法,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又慕强,对贺兰时有想法再正常不过。
但她也有自己的骄傲跟底线。
“贺兰时又不是贺家亲生的,跟你没有血缘关系。婚礼都不办,他对他那位新婚妻子不见得有多喜欢,你还有机会。”
贺遥正视扶辛珑的眼睛:“妈,你在教唆我当小三吗?”
“我还不是为了你。”
贺遥的外祖父本是高官,被人算计落了马,家里势力一落千丈。她的舅舅如今只当了个县级的小官,母亲不甘心,一心想帮娘家东山再起。
贺遥直接戳破:“你是为了舅舅。”
“你——”
“以后这种话别说了,我是喜欢五叔,但我还不至于自甘下贱到插足别人的家庭。”
十一点五十分,在见山楼用餐。
见山楼顾名思义,能看到山景,后面就是檀溪山的玉指峰,山上有瀑布,飞流直下,像千丈银河。
山前有人造湖,湖心有水榭,有船,有戏台。大贺家今天专门请了名角来唱戏。
戏已开台,有人姗姗来迟。
“爸,怎么也不等我就开席了?”
是贺海川的二女儿,贺显芝,红唇、卷发,张扬明媚。跟她一起姗姗来迟还有她的丈夫,袁桐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