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诧异:“这是我的书?”
“嗯。”
她都不记得,她是哪一年遗落的。
可能时间太久远,钢笔写下的名字已经有点褪色。
“是我捡到的,在一个商场。”贺兰时说,“你把书遗落在了钢琴谱架上。”
黎政潇去世后,黎寒商被江燕君接到枫城抚养。
而贺兰时,在澜城。
他十八岁那年,学校有个竞赛,他本无兴趣,但那个竞赛要去枫城参赛,他知道黎寒商在枫城,于是报了名。
他没有刻意去找黎寒商,但还是遇见了,单方面地,他见到了她。
她和江燕君一起从商场的蛋糕店出来。
她环顾四周,在找人:“表哥呢?”
三楼有个棋社。
江燕君说:“八成在上面下棋,我去叫他,你找个地方坐着等。”
江燕君去寻苏瑜了。
黎寒商坐在蛋糕店外面的椅子上等,她把蛋糕放在椅子的另一头,翻看着手里的书。
期间有个女孩进了蛋糕店,不一会儿又空着手出来了。
贺兰时原本并没有注意到那个女孩,直到黎寒商提着蛋糕走到了女孩的身边。
商场中间有个室内喷泉,喷泉旁放着一架钢琴。
那个空手从蛋糕店出来的女孩坐在喷泉外围的石头上,因为支付不起蛋糕,无声地在哭。
黎寒商放下蛋糕,坐在钢琴凳上,书被她放在了谱架上,她把手放到黑白键上,轻缓的钢琴曲慢慢响起。
女孩停止了哭泣。
贺兰时知道这首曲子,是国外一部治愈系动画片的主题曲,主角是一只没有长刺的刺猬。
女孩听得出了神,低着头在想些什么。
曲子弹完,黎寒商起身离开,她并没有同女孩说一句话,但那个蛋糕被留下了,漂亮精致的蛋糕盒子上面还放了一块手帕。
江燕君寻人回来了。
“简简。”
黎寒商回到江燕君身边。
江燕君看她两手空空,问:“你的生日蛋糕呢?”
她说:“送给别人当生日礼物了。”
“那是给你的礼物。”
那个蛋糕的形状和图案是江燕君自己设计的。
黎寒商挽着江燕君,十六岁的少女,笑容明媚:“有两个人收到了,那赚到了呀。”
后来,手帕和蛋糕都被女孩带走了。
可能在黑暗里待过的人都有趋光性,比如贺兰时。他总是忍不住想靠近光,想要触碰,想要拥有,想被眷顾。
他走到钢琴前,捡起被遗落在谱架上的书。
——《古籍修复述评》。
……
那天是四月十三号,是黎寒商十六岁的生日。
她记得那个蛋糕,但对那本书并没有多少记忆:“你是从那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古籍修复述评》被翻到了最后一页。
贺兰时用指腹抚过上面的名字:“更早。”
更早的话……
黎寒商高中在枫城就读,年少时期和贺兰时几乎没有交集,记忆里唯一一次见面是华聿集团周年庆那次,在贺园,她撞见贺兰时用匕首削掉贺廉的指甲。
“华聿集团周年庆那次吗?”
“算是。”
贺兰时的回答并不确切。
确切来说,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喜欢上黎寒商的。
周年庆那次,她撞见他行凶转身逃离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为什么他会很想很想去抓住她。因为喜欢,所以讨厌被远离。
喜欢她或许更早,无法追溯到具体哪一天,他懂得男女之别、懂得感情的时候,脑子里对异性的幻想就只有她。
他年少时期荒唐的梦境里也都是她。
他没有想做的事,没有想成为的人。
在她根本不记得他的时间里,他藏在阴暗里,变态地、贪婪地窥伺觊觎着不属于自己的光。
“阿月。”
他的左手始终覆在黎寒商的小腹上,一圈一圈轻轻地揉,试图降低她的痛感。
她看着他,目光柔软:“暗恋是不是很辛苦?”
她看过不少暗恋的电影,每一场都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贺兰时摇头:“心疼我?”
“嗯。”
他是精明的商人:“那你多喜欢我一点。”
黎寒商丝毫没有犹豫:“好。”
“舅妈走之后,不要搬回去。”他语气乖得像个好人,循循善诱,软声央求,“简简,同居好不好?”
黎寒商只迟疑了可能不到三秒钟:“好。”
贺兰时笑了,把《古籍修复述评》拿开,要她吻他,要她主动。
果然,攻心最有用。
……
下午工作很多,黎寒商晚饭后去了一趟医院。林琅住在VIp病房,探视需要登记。
病房的门没有关紧,黎寒商刚到病房门口,听到里面有人说话。
“不吃饭怎么行。”
是林琅的妈妈,白韵清女士。
林琅没有胃口,不想吃饭,白女士心疼得紧,温声细语哄着:“多少吃一点。”
林琅侧躺着,动也不动,郁郁寡欢。
“琅宝。”林琅的五哥林倦,是林家的小霸王,最横的那个,“你好好吃饭,哥哥去帮你把那个姓苏的抓过来。”
提到那个“姓苏的”。
林琅立马坐起来:“不要。”她脸色苍白,红着眼睛,“哥哥不要去打扰他,他已经很讨厌我了。”
林琅有五个哥哥,两个亲哥,三个堂哥。
林家关系和睦,林琅是在蜜罐里泡着长大的小公主。
黎寒商敲了三声门。
白女士说:“请进。”
黎寒商推门进去。
白女士不认得黎寒商:“你是?”
“您好。”
林琅一听到黎寒商的声音,立马从白女士身后探出头来:“寒商姐。”她拉了拉白女士的袖子,眉间阴郁消散了些,“妈妈,她是黎寒商,是我的朋友。”
“那你们聊会儿天。”
白女士对黎寒商点了点头,眼神示意林倦,一起出去了。
黎寒商走到病床前,把手里抱着的花放下:“身体好点了吗?”
黎寒商能来林琅很开心,她拉着黎寒商坐到床上:“我没事,是我家里人小题大做,非要我住院。”
黎寒商看了一眼桌上没动过的饭菜。
“不管怎么样,要好好吃饭。”
林琅乖巧地点了点头,她眉头拧着,纠结了许久,还是忍不住打探那个人的消息。
“苏瑜他还在枫城吗?”
“嗯。”
林琅眼睫垂下,眼泪珠子一下子就滚下来了。
黎寒商很不忍心:“要不要我叫他过来?”
林琅摇头,强忍着失落,一双黑曜石一样漂亮的眸子泪汪汪的:“他让我以后不要再打扰他。”
她心情不好,才去那种地方喝酒,才着了贺廉的道。
她吸了吸鼻子,眼尾红红的:“姐姐,我是不是该放弃啊?我跟他好像真的不可能。”
要让苏瑜喜欢她,太难太难了。
比她二十二年来遇到过的所有难题都要难。
黎寒商不擅长劝人,上一世林琅最后得偿所愿了,只是六年太久了,她无法推己及人地衡量值不值得。
“放弃的话,对你来说容易做到吗?”
林琅摇头,几秒后,她又重重摇头。苏瑜是她见第一眼就很喜欢很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