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先生摸到一包烧烤味的烤土豆片,想到先生不喜欢他在车上吃有味道的东西,从后视镜看了看黎小姐,又默默放下了。
黎寒商将滴水的外套放在了地上,用毯子裹住身体,尽量不弄湿车座,又用毛巾擦掉脸上的雨水,这才打量起这辆车。
车的内饰是纯黑色,真皮座椅,一板一眼没有任何装饰。后窗台上放了两本书,一本修复学,一本史学,纸制的书签从书页里露出一角。
眼明嘴快的姚先生说:“先生平时在车上喜欢看书。”
“嗯。”
姚先生又说:“我车技还可以,先生在车上看书也从不晕车。”
“嗯。”
姚先生话有一点多。
黎寒商的目光停留在后排的中央扶手上,那上面放了一个玻璃糖罐,里面装有小半罐的糖果。
她小时候吃过,叫千纸鹤糖。
味道一般,但糖纸很好看,像光照下的钻石,可以折成漂亮又亮晶晶的千纸鹤。
依旧是眼明嘴快的姚先生:“那是先生的糖。”
“嗯。”
黎寒商没有延伸任何话题。
姚先生苦恼,要不要邀请黎小姐品尝先生的糖。先生平时没有与人分享糖果的习惯,但先生是第一次主动请女士来坐他的车,说明黎小姐是先生的例外。
算了,还是不要自作主张了。
“黎小姐,要不要听歌?”姚先生扭头看向黎寒商,眼神十分真诚。
这位姚先生倒是个情绪外放的人,不像他那老板,深不可测的。
黎寒商点点头。
姚先生打开车载音乐:“有想听的吗?”
“都可以。”
姚先生心想:黎小姐不怎么爱说话,这点倒是跟先生很像。
之后,姚先生没有再找黎寒商对话,车载音乐的歌单是姚先生的,都是些健身的动感音乐。
放到第六首歌,最前面的车终于动了。博物馆应该是拿到了第一手的交通消息,贺兰时的电话来得准时。
姚先生接通电话:“先生。”
黎寒商虽然听力好,但也听不到那边说了什么。
“好的。”
姚先生挂掉电话,转头对黎寒商说:“黎小姐,路已经通了。我送你回去吧,这里叫不到车,先生还有工作,晚点坐博物馆的车回去,我反正要回市区,送你也顺路。”
姚先生有一双狗狗眼,看上去就很淳朴憨厚。
黎寒商对他有种莫名的信任:“有劳。”
“不用客气。”
姚先生启动车子,往市中心开。
他开车虽快,但很稳。路上花了一个多小时,到市区时,雨已经停了,倒是没有大雨倾盆那会儿那么昏暗了。天边还冒出点儿傍晚时分的云彩,火烧一样的颜色,抬头望去,一片空旷,雨后的空气里夹杂着青草与泥土的气息。
这善变的天,跟孩子似的。
姚先生目送黎寒商离开之后,调了个头,开出去几十米,才给老板打电话。
铃声只响了一声就通了。
果然,在等电话。姚先生都佩服自己的眼力见。
“先生。”
“送到家了吗?”
“送到了,黎小姐已经进小区了。”
那边没有声音。
许久还是没有声音,姚先生怀疑电话被老板挂了,拿下来看了一眼,发现还在通话。
姚先生安静地等着。
贺兰时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是怕惊动什么:“她有没有说什么?”
姚先生仔细想了想,如实回答:“她说,嗯,嗯,嗯,嗯,嗯。”还有,“你好,都可以,好的,有劳,谢谢。”
过了会儿,那边挂断了电话。
之后两天,黎寒商都在忙工作室的事。她的工作室取名有点随意,叫:Jane。因为她叫简简。
上半年她都在忙公益纪录片,现在已经收尾了,手头上目前没有项目。也好,她从上一世回来,已经有六年没有碰过摄影器材,正好用闲下来的这段时间熟悉一下,捡回以前的基本功。
这次工作室乔迁,她几乎亲力亲为。工作室的地址选在广贸商业街,cbd中心区就在商业街的附近,是寸土寸金的地段。整个办公楼占地将近三百平,有三层高,带后院,位置在最街尾,与商业街的中心圈隔了一条街,还有一条人工湖隔断,属于闹中最静处。室内原本就精装过了,不需要大改动,只需要添一些软装。
她有很多摄影器材都在枫城,需要寄过来,她怕搬运过程中会有磕磕碰碰,亲自去盯。
工作室这边的软装交给了同事小北和张旭。
小北把搬货的师傅领进来,指了一片区域:“放在这里就可以了。”
搬货的师傅是个很年轻的女孩,但是丝毫不输青壮年的男人,能单手扛起跑步机,力气了得。
小北十分佩服:“张师傅,你歇会儿,我去给你倒杯水。”
“谢谢啊。”
张师傅包子脸,眼睛圆圆的,满脸的胶原蛋白,元气满满。
她四处看了看:“你们这里不是办公的地方吗?怎么买这么多运动器材跟厨房用具?”
小北递给她一杯水:“都是我们老板买的,工作累了可以做做运动,烤烤小点心。”
张师傅甚是羡慕:“你们老板真好。”
小北语气可骄傲了:“我们老板不仅人好,还是个大美人。”
张师傅有点想来这里打工了。
这时,有人推开了大门,接着浩浩荡荡地进来一群人。为首的是个留黑长直发型的女孩子。
女孩叫王洛洛,是梁金灵团队里负责的撰写文案的宣传人员。
她进来后看见屋里有其他人,态度很不客气:“你们都谁啊?在这里干什么?”
王洛洛还带了设计装修团队——四个男的,以及她的同事——梁金灵的化妆师郑亚兰。
梁金灵有进影视圈的打算,第一步就是要成立自己的工作室。广贸商业街113号,这是梁金灵给王洛洛的地址,让她负责工作室的装修。
小北一脸困惑:“你们是谁啊?”
在二楼的张旭也闻声下来了,张旭是个重度社恐,不擅长跟人辩驳,不吱声地站在小北身边。
王洛洛一副主人公的口吻:“这是我们梁老师的地方,你们是怎么闯进来的?”
应该是有什么误会,小北态度挺好的:“你好,我是这里的员工。你们可能弄错了吧,这个地方已经被我老板租用了,现在是我们的办公室。”
王洛洛嗤了一声,语气轻蔑:“租用?怎么可能?这里是金地置业的产业,是我们梁老师家的私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