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打了几圈牌,贺兰时手边的筹码已经堆成了小山,他感到兴致索然。
等不到她来,无趣得很。
“就到这吧。”贺兰时起身,“我回去了,你们玩。”
贺昭去送了。
陈亦周输惨了,还没回本呢:“这就回去了?”他转头问桑沈,“你什么时候跟贺家五叔关系这么近了?”
桑沈耸耸肩,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跟贺兰时关系这么近了。
所以,今晚是哪股东风把人吹来的?
桑沈手机响了,他接了个电话,下去接人。
总台那位家里留洋的儿子回来了,今天是给他接风的。桑沈的局并不是纯吃喝玩乐的,他的狐朋狗友也不是各个都是狐狗,能在影视圈顺风顺水,除了天赋,路子也要广。
今晚有流星,一划而过,九月的尾巴也一扫而过。
澜城的秋天多雨,十月被澜城的雨催着来了。已经变红的枫叶铺满了街道小巷,下雨后,地上一潭潭水洼里映出一片片红叶,这是专属于秋季的绚烂。
十一黄金周,黎寒商的工作室放假七天。可惜没休满七天,五号晚上,副导老毕在群里下达了加班通知。
枫城东郊发现了新的乾朝遗址,那边的文物保护考古所向澜城博物馆借调了文物修复师去做现场提取,主要是陶瓷与铜器修复师。桑沈临时决定去考古挖掘地跟拍现场。
摄影组这边的人员安排由黎寒商来调度。枫城是黎寒商生活了多年的城市,她自己亲自带人过去。
机酒由后勤组统一安排,因为是临时行程,又碰到旅游高峰期,商务舱没有那么多票,本来要单独给几位老师升舱,但老师们在群里表示不用特殊化。
枫城温度比澜城要高,黎寒商出门时选了件香芋紫的荷叶边衬衫,偏正式,也很清新。下午就要去现场,就直接搭配了方便工作的牛仔裤,耳饰很简单,一对浅紫的翡翠耳钉。
黎寒商找到自己的座位。一排三个位子,靠窗位已经坐了人,是导演组的助理茵茵。
茵茵热情地打招呼:“黎老师,你跟我一排吗?”
“嗯。”
行李舱已经打开了,黎寒商自己把行李放上去。她在背包里放了便携式的摄影机,还有几个镜头。包不算很重,但因为她的右手受过伤,不能长时间使劲,所以在她往里推第三下的时候,手腕刺痛了一下,她下意识缩回手,包滑动着往下掉。
一只手扶住了她的包。
袖子稍微往下滑,露出一截手腕。
黎寒商转头:“谢谢。”
是贺兰时。
“我来吧。”
她又道了声谢,把另一只手也收回来,让开位置给贺兰时,自己则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去。
贺兰时帮她放好行李,关上他们这一边的行李舱,确认关好后才坐下。
他的位子靠走廊,挨着黎寒商。
机票是后勤那边统一订的,怎就这么巧,偏偏离得这么近,太近了,黎寒商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的气息,不太像香水,更像点了熏香或者沉香染上去的,味道类似某种松类的植物,是很清新的木质香,带有松脂的醇厚感,还有微微辛烈的苦味。
起飞之前,茵茵上传了一张照片。没一会儿,宣传那边联系了她,拜托了她一件事。
茵茵回了个oK,往前趴在前排的椅背上,叫了声:“贺老师。”
贺兰时往右转头。
黎寒商刚好在看左边,想找空姐要毯子,猝不及防地,被贺兰时撞进了视线里。
她第一次这么近看他,他的侧脸很立体,很会长,尤其是唇线,很少有人能将欲与禁欲结合这么恰到好处。睫毛不卷,但很长。用摄影师的角度来看他这张脸,比较准确的形容应该是“清”,而不“温”,他应该很适合黑白素色的胶片照片,天生自带摄影师最钟爱的故事感。
茵茵说:“可以给你做个喜好小问答吗?”
黎寒商把视线移开,看向正前方,要毯子的事暂时忘记了。
茵茵竖起手指,表情正直地像在入党宣誓:“我保证,问题都很基础很正经,只用来宣发。”说完她又补充,“也不一定会用,要看后面的宣传方向。”
“可以。”
贺兰时答应后,身体稍稍往右偏了偏,是很配合的态度。
茵茵赶紧拿出平板,一边问一边记录,像她保证的那样,问题都很基础,很正经。
“身高。”
“188.7。”
“生日。”
“一月二十八。”
“最喜欢的颜色。”
贺兰时说:“紫色。”
黎寒商心想,怎么不是黑色,白切黑不应该喜欢黑色吗?
她目不斜视,装作没有在听。
茵茵又问:“最喜欢的季节。”
“秋季。”
“最喜欢的植物。”
“垂丝海棠。”
“最喜欢的食物。”
“千纸鹤糖。”
“……”
“……”
别人问一句,他就答一句。
答案出乎意料得奇奇怪怪。
声音入耳,清越好听,有点像羽毛拂过耳膜,黎寒商被这声蛊得有点恍惚,竟觉得贺兰时很乖,很听话,很好管的样子。
问答结束后,飞机已经升到高空了。
客舱的灯光调暗了,茵茵整理完了问答稿,心满意足地关上word文档,插好耳机,打开提前下载的影片:“黎老师,看电影吗?”
黎寒商摇摇头:“我睡一会儿。”
她昨晚没有睡好,正好补眠。
她以为贺兰时在旁边,她会睡不安稳,结果她入睡出奇得快。
客舱里,睡觉的睡觉,看剧的看剧,工作的工作,也有人小声聊天。贺兰时却什么也没做,眼皮垂下,睫毛遮住了眼底情绪,一如平常的他,泰然从容,好像只是端正地坐着。
但若有人仔细去看,还是能看出端倪的,毕竟人的肢体语言不会骗人,他稍微朝黎寒商侧去的脸,向她靠近的肩,偏向她那边的鞋尖,还有放在身侧紧绷蜷缩的手指,手臂上起伏明显的青筋。这些都在说明,他心神已乱,并不平静。
从澜城飞枫城,一个半小时左右,飞机落地时,已经过了十一点。
飞机停稳后,黎寒商还没有醒。
“黎老师。”
她慢慢睁开眼。
茵茵说:“到了。”
黎寒商哦了一声,没动弹,身上盖着毯子,还有些迷迷糊糊。
茵茵的姐妹在叫她,她先出去了。
贺兰时也起身了,去把黎寒商的摄影包拿了下来,放到他站起后空下来的座位上。
这时候的黎寒商温温软软的,发尾被压弯,眼神迷蒙,毫无防备的样子,看向贺兰时的目光雾蒙蒙的:“谢谢你。”睡醒后的声音沙沙的。
“不用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