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熠也喝多了,在黎寒商这里睡了一晚,还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很真实,好像亲身经历。
梦里她问沈书行要不要娶她,沈书行答应了。然后她得偿所愿,嫁给了年少时就喜欢的人。
婚姻的开始总是甜甜蜜蜜,后来开始争吵,再后来吵都不吵了。
婆母俞相如对她很挑剔,觉得她不够端庄,不够温顺,不够贤惠,太有主见,不服从管教,还去外面赛车,抛头露面。
婆母总是说,明明她的儿子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就因为选了她,选了孟家,耗费了很多财力,觉得她是赔钱货,说早知道就应该坚持反对,说林家有个女儿叫林琅,如果当初她的儿子能和林琅走到一起,一定能更上一层楼。
每当这个时候,沈书行都会帮她说话,然后私下的时候,叫她不要再去赛车。
可是不赛车她能做什么呢?在家时,父母不让她工作,在孟家,沈书行依旧不让她工作。
婚后她多年不孕,婆母让她吃各种药,做各种检查,抽血,取卵。沈书行就说忍一忍,忍一忍好不好?
好,她忍,一直忍,哪怕医生说他们夫妻没有太大的问题,顺其自然就行。
婚后第六年,她在妇产科看到了沈书行和婆母。沈书行解释,那只是个不相关的女人,帮他们孕育孩子而已。
婆母也替自己的儿子辩解:“用的是你的卵子,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她还有什么不满意?
她的父母也这样问她,在她提出要离婚的时候。父母还说,沈家和孟家的生意已经深度绑定了,分割不了,劝她忍一忍。
又是忍。
终于,她病了,总是夜里跑出去,沈书行就开始不让她出门了。为了喘口气,她求沈书行放了她,他红着眼睛求她不要走,开始变得小心翼翼,说那个女人和胚胎都已经解决了。
他用胚胎来形容那个不该来却来了的孩子,还说爱她。
爱?
她觉得有点好笑,她连自由都没有,她不过是一只笼中鸟。
后来……她床上躺了一个男人,她翻过身去,睁开眼,看到了薛既安的脸——
孟熠被自己吓醒了!
她怎么会做这么离谱的梦?!
*****
周一,金地置业召开董事会议。
这是例行会议,每月一次,但今天有点不一样。
大厅前台的两个姑娘一个叫慧文,一个叫芷怡,两个姑娘在说悄悄话。
慧文说:“怎么回事?老总们怎么都下来了?”
好几位老总,都站在公司大门口,好像在等什么人。
芷怡的男朋友是秘书办的:“我听我男朋友说,大老板要来了。”
“大老板不是黎董吗?”
黎政英是金地置业的副董事长兼任总裁,有最高决策权。
“不是黎董,是真正的大老板。”
“谁啊?”
芷怡小声说:“黎董的侄女。”
黎政英管理金地置业多年,年轻一点的职员并不知道金地置业是其兄长黎政潇打下的商业版图。
一辆黑色私家车从主干道开过来,停在金地置业的门口。
司机先下车,走到后面,打开车门。
开门后,月白色的高跟鞋最先落地,往上看是细细一截脚踝,在初冬的阳光下白得晃眼。
后座上的人走下来了,她身穿黑色大衣,腰间系了一根细长的珍珠腰带,腰身掐得婀娜有致,骨肉匀称刚刚好,里面的旗袍露出来一段天青色,头发用一根珍珠发簪盘在一侧,几缕散发随意落在肩头。
黎寒商已经很久没来金地置业了。
公司门口有一段台阶,她拾阶而上,款款走来。
这下前台的两个姑娘终于看清了黎寒商的脸,眉毛弯弯的,柳叶眼,眼底是内敛沉静的底色,长相柔婉,并非是明艳的大五官,然而气质出尘,她身上有种温柔而厚重的东方含蓄美。
等在门口的几位老总上前去。
“寒商。”
黎寒商分别向四位长辈问好。
这四位是父亲黎政潇在职时的好友,也是和黎寒商手上那些股份绑定的利益共同体。
这几年,就是他们四位代黎寒商行使股份所对应的身份性权利。
“不能再叫寒商了。”四位老总之一的常董笑着改了口,带着几分打趣,“小黎董。”
常董话音刚落,黎政英过来了。
“二叔。”
黎政英神色与往常无异:“董事会议快开始了,跟我上去吧。”
中央会议室在三十八楼。
所有参会的董事和高层都已经到场了,二十米长形会议桌上,坐了四十多个人。
黎寒商随黎政英和四位董事一起进来,她一出现,会议室内几十双眼睛齐齐看向她。
这便是金地董事长黎政潇的独女。
年纪轻轻,但举止沉稳。
四位董事入座,黎寒商跟在黎政英身边,走到会议桌的最前面。
“给大家介绍一下。”投影仪把金地置业的logo投在了黎政英身上,他向所有人介绍,“新任董事,黎寒商。”
几十道审视的目光落在黎寒商身上。
黎政潇宠爱独女在金地置业的高层圈里不是秘密。黎政潇去世之前,拖着病躯,为女儿谋划铺路,哪怕这么多年过去,金地置业的版图扩了又扩,黎寒商手里的股份依旧占比最大。
黎政潇的遗嘱里给黎寒商留了67%的股份。67%,这个数字意味着对公司的绝对控制权。
就算现在黎寒商手里只剩下42%,也依旧占股最多。
会议室里,董事和高管们面面相觑,也有人小声讨论。
“她就是大股东?”
“一个外行,能做什么。”
如果黎寒商空降掌权,在座的一大半都不会服。在黎政英发话之前,无人发表意见。
但也有一个胆大的。
会议桌右边,坐第二个位子的那个:“股份占比已经大洗牌了,是不是也该选一下新的董事长?”
这人轻飘飘的一句话,仿佛在平静的水里扔了一块巨石,瞬间炸开了水花。
这人算是黎寒商半个熟人。
——孟熠的“合伙人”,薛既安先生。
薛先生无视一道道不认同的目光,继续炸水花:“你觉得呢,小黎董?”
小黎董今天不是来造反的。
“不必了,我的本职工作是摄影师,目前没有转行的打算。”黎寒商当众表态,“公司的重大决定我暂时不会参与,由江董、常董、任董、傅董继续代我行使股东表决权。”
这四位是黎政潇生前的左膀右臂。
如今黎寒商已经继承股份,代行表决权的依旧是他们,而不是她的亲叔叔黎政英。
公司形势很明确——叔侄不和。
黎政英没说什么,直接让黎寒商入座,态度不太明确。
会议继续,今天的议题还有三个。
“喂。”
黎寒商转头,用眼神说:叫我吗?
她跟薛既安很熟吗?不太熟吧。
薛既安侧身,歪头,和坐旁边的黎寒商说悄悄话:“我起了个大早诶,还以为会有一场改朝换代的戏码,就这啊?”
不需要改朝换代,因为马上就要变天了。
黎寒商问关系不太熟的薛既安:“薛总怎么会在这?”
“我跟殷闻有点合作。”
黎寒商支付给了殷闻25%的股份,为了快速完成转让,也为了堵住所有股东的嘴,股份转到了一家建材公司,那家公司与金地置业有深度绑定关系。
没想到今天来参会的是薛既安。
cino还真是神通广大。
……
会议结束,黎寒商去了总裁办公室。
她轻轻敲门。
“进来。”
黎寒商推门进去:“二叔。”
办公室里有外人在,是黎政英的秘书。
黎政英的秘书换人了。
“你先出去。”
秘书转过身,朝黎寒商点了点头,径直出去,关上门。
黎寒商坐下:“您换秘书了?”
黎政英说:“前几天刚换。”
办公室里有檀香的味道,但不见有香炉,应该是人身上沾到的。
这味道有点熟悉,黎寒商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马秘书跟了二叔多年,怎么说换就换了?”
“马秘书家里出了点事,不能再任职了。”
黎寒商没有再刨根问底。
对于黎寒商的股东身份,黎政英表现得很平静大方:“用不用我给你安排个办公室?”
“不用了。”黎寒商语气温温柔柔的,像和风细雨,“您这个办公室给我用,如何?”
黎政英不语,目光如炬。
黎寒商莞尔浅笑:“二叔,我和您开玩笑呢。”
算算时间,也该有消息传来了。
黎寒商起身,刚好手机响了,她当着黎政英的面接了电话。
律师打来的:“马冀东去警局自首了,坦白曾买凶杀人。”
马冀东就是那位跟了黎政英多年的秘书。
自断臂膀,明哲保身。
二叔,动作真快啊。
黎政英明知故问:“怎么了?谁的电话?”
黎寒商挂断手机:“律师的电话,说医院谋害我的那个凶手找到了。”
“需不需要二叔找人送你过去?”
“不劳烦二叔了。”
黎寒商转身出去。
身后响起笔尖敲击桌面的声音,不急不缓,一声接一声。
黎寒商乘电梯下楼,中途,电梯停了一下,在十九楼。
唐允上来。
“大小姐。”
黎寒商简明扼要:“盯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