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和救护车来了。
黎寒商的车停在了两百米开外,她从车窗看远处。
“她会死吗?”
贺兰时坐在她旁边的位子:“你不忍心?”
黎寒商摇头,只是很怅然:“我给过她很多次机会。”
可梁金灵还是走了上一世一样的路,为虎作伥,害人性命。
“她死不死都是她咎由自取,不是你害的,你第一时间帮她叫了救护车,对她已经仁至义尽。”
也就他家简简心善,若是他出手……
“我知道。”
她所做的都是出于自保,不然现在躺在车里血流满地的就是她了。
她在赵齐给车做手脚之前,和梁金灵换了车牌,在赵齐做完手脚之后,又换回了车牌。梁金灵拖延时间的同时,她也在静观其变。
如果梁金灵放弃作恶,就不会自食恶果。
梁金灵太心急了,谋划得匆忙,计划不够万无一失,有很多空子可以钻。
华庭公馆没有监控,只要时间差和信息差利用得好,偷天换日操作起来并不难。
害人,终害己。
黎寒商收回目光:“走吧。”
姚先生问:“夫人要去哪?”
“医院。”
总要去看看结果。
姚先生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梁金灵已经被抬上了救护车。他启动车子,开往最近的医院。
“你怎么会在华庭公馆?”
贺兰时胡说八道:“路过。”
黎寒商直接戳穿:“撒谎。”
好吧,他承认:“担心你出事。”
他知道黎寒商全部的计划,但还是担心,所以黎寒商前脚出门,他后脚便跟来了,等在华庭公馆外面。
“你都知道了?”
贺兰时直言:“你让姚先生帮你,就没有想过他会都告诉我?”
姚先生:“……”
当面供出他这个报信的,这位老板,你礼貌吗?
确实,姚先生知道了计划,等同于贺兰时知道了。
但黎寒商没想过贺兰时知道了会怎么样,潜意识里她选择了相信他,选择了把他划进了自己的阵营里,所以才会毫无忌惮地用他的人。
这些都不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是做完后才反应过来的本能。
“你知道了也没关系,我们是盟友。”虽然晚了,但黎寒商还是认真地问一次,“你不会出卖你的盟友,对吗?”
“你可以相信我。”他许诺,每一字都郑重,“我永远都不会背叛你。”
梁金灵被送往了离事故点最近的附属医院。
梁金灵的经纪人、助理也都第一时间赶过来了,黎寒商到的时候人已经推进了手术室,周辽也在手术室外面。
周辽收到的包裹,是黎寒商寄的,为了确认一件事。
现在她可以确定了,上一世和梁金灵合谋的人是裴兆榕和赵齐,周辽没有参与。
周辽的手受伤了,手指看着血淋淋的。
黎寒商提了一句:“你的手,去处理一下吧。”
“没什么事。”
周辽不在意,只是用纸巾随意擦了几下。
黎寒商的目光停留,在看周辽的左手。
袖子被人扯了一下。
黎寒商转头:“嗯?”
贺兰时背靠墙,站在她身侧:“饿吗?”
现在才三点多,黎寒商摇头。
“渴吗?”
“不渴。”
姚先生心想:老板话题找得好生硬。
黎寒商没有再去看周辽的手,对贺兰时说:“你先去忙你自己的事吧。”
“我陪你。”贺兰时补充,“博物馆最近不忙。”
晚上七点二十九分,手术结束。
主刀医生说,患者头部受伤,已经做了开颅手术,能不能醒要看术后四十八小时,而且患者视神经受损,就算醒了也会影响视力。
视神经受损。
这是上一世黎寒商遭遇过的,这一世,轮到梁金灵了。
因果轮回,上天自有安排。
黎寒商没有去病房探望,听完了结果后就离开了。
周辽追到医院门口,叫住她:“寒商。”
黎寒商停下来。
他提醒:“小心我母亲。”
黎寒商对他的感觉很复杂:“你不恨我吗?”裴兆榕可是恨她恨得入骨。
“你都知道了?”
“我知道你原来的名字,查到你父亲并不难。”
眼镜遮住了周辽的眼睛,他的目光阴暗无光。
他不近视,戴眼镜有一个原因是为了遮住与父亲妹妹太过相似的眼睛,免得母亲看到,会更发疯。
“我没恨过你。”哪怕自己也在深渊里,周辽还是坚定地说,“你没做错什么。”
黎寒商回:“你也没做错什么。”
一句话,让周辽红了眼睛。
母亲总说,都是他的错,是他害死了妹妹,是他报不了仇。
周辽站在原地,直到视线里的影子消失。
黎寒商,请一定要平安。
……
车子开到了滨江云港的门口。
黎寒商有些气闷,就让姚先生停了车,跟贺兰时说:“我们走回去吧。”
“好。”
贺兰时拿了雨伞。
外面没有在下雨,早就停了,只是天气很阴沉,刚刚还下了一会儿冰粒子。室外温度接近零度,更新的天气预报显示,今晚可能有小雪。
姚先生把车开去车库了,黎寒商和贺兰时步行进小区,下过冰粒子的地面湿滑,黎寒商踩到一颗圆滚滚的石子,滑了一下。
贺兰时伸手扶她,慌忙间,她握住了贺兰时的左手,皮肤相触,她摸到了他手心的疤,半指长,有凹凸的纹路。
周辽掌心没有,掌心有疤的是贺兰时,这和上一世不一样。会不会是她弄错了?
她想起了上一世被她忽略的、没有注意到的一些细节。想得太过出神,连握着贺兰时的手,都忘了松开。
“怎么了?”
黎寒商松开了手。
她很想验证一下。
“贺兰时。”
贺兰时轻声答应。
黎寒商还在思考,要怎么开口让他配合。
“简简。”贺兰时的眼睛温柔的时候漂亮得不像话,他说,“下雪了。”
小朵小朵的雪花被风吹着飘下来。
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上一世,也是下雪天,盲道被雪覆盖,黎寒商遇到了一个手上有疤的人,牵着她走了一段盲道。
“贺兰时,低头。”
贺兰时以为黎寒商要帮他掸去雪花,顺从地低下头。
黎寒商还是要踮脚,才能够得到他的唇,她仰头吻上去。
贺兰时一开始睁着眼僵硬着一动不动,反应过来后,扣住了她的腰。
和上一世的初吻一模一样,先给她主动权,张着嘴讨好她,让她生涩地啄,等她主动够了,往后退了,他就开始进攻,从轻吮,到深吻,急切得有些暴力,充满了攻击性,掌在她后腰的手用力却克制着,没有牢牢贴紧,只是微微提高她的身体,让她更靠近他。
她试探地触碰了他的左手,他反握住,指腹耐心地抚摸她掌心纹路,然后张开手,紧扣五指。
细节都和上一世一样。
黎寒商有些呼吸不过来,手抵在贺兰时胸前,轻轻推开,她转开脸,换气喘息。
贺兰时抬着她的下巴,又缠上来。
“你主动的,要负责。”
他先浅浅地吻,克制到极点之后,就失控,然后深吻,吮着她的唇不自觉地想咬,想弄出血。
黎寒商拽了拽贺兰时后腰的衣服,腿很软,她几乎攀着他,摇头:“不要了。”
贺兰时暂且放过她,单手横在她腰上,支撑着她身体的重量。
“为什么亲我?”
他耳根很红很红,眼睛却很亮。
黎寒商好不到哪里去,脸烫得能煮鸡蛋,贺兰时的眼睛滚烫得仿佛能融化她。
她硬着头皮看他:“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她问他,“你这样的人,会愿意为了一个人而死吗?”
贺兰时的答案没有片刻犹豫:“会。”
“什么样的人能让你做出这种选择?”
他说:“我爱的人。”
她所有疑问都豁然开朗了。
全部能解释通了,为什么上一世他会陪她死。
“上次杀青宴,玩【我有你没有】,阮冬迎说有她一个暗恋五年的人,你没有折手指。你暗恋的人——”
黎寒商还没有问完。
贺兰时回答:“是你。”
他低头压在她唇上,浅浅碰了一下:“从始至终只有你。”
原来,白月光是她自己啊。
曾经的戏言成了真,白切黑的贺兰时真的给自己定了一个“主人”,难怪他总是那么听她的话。
伞早就掉地上了。
他们站在雪里,任由雪花染白头发。
“今天下雪了,我心情好,想送你一个愿望。”
“什么都可以吗?”
当然不是。
黎寒商规定:“不违背道德,不违法犯罪。”
贺兰时怎么会舍得让她违背道德和犯罪,这么多年,他自始至终,有求她的只有一件事:“你试着喜欢我,好不好?”
黎寒商张开手,主动拥抱他:“好。”
当然不是因为下雪天气好。
是因为,上一世让她萌生了结婚念头的人,也是贺兰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