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里的众人看到贺兰时——被黎寒商牵着的贺兰时,全都静默了。
最先出声的是贺昭。
“五叔。”
小贺家的贺玟反应过来,跟着喊了声五叔。
反应最大的是贺柠,眼神仇恨地盯着黎寒商:“黎寒商,你都结婚了,还敢勾引五叔。”
她的恶语刚落地,看向黎寒商的视线被人挡住了,雨伞稍稍抬高,贺兰时的脸完整露出来,目光冷冽。
“小贺家没教过你规矩?”
只一句话,让贺柠噤了声,贺兰时的话明显在警告,贺柠本能地生出了惧意。
无论是大贺家还是小贺家的小辈,几乎都怕贺兰时,这种绝对压制力不仅仅是来源于辈分,还有说一不二的权利。
贺兰时单手持伞,握着伞柄的手指根根骨节分明,手背筋络明显,是赏心悦目的一只手,也看得出力量感十足。
他正装外面穿了黑色大衣,因为体型差,将黎寒商半个身子挡在了身后,但相握的手放在了前面,明显可见。
众人困惑,黎寒商是结了婚的,贺兰时也是结了婚的,这是双双出轨还是?
楼闻徵壮着胆子问:“贺五叔,你跟黎寒商——”
贺兰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头去看黎寒商,征求她的同意:“可以让他们知道吗?”
黎寒商点了点头。
贺兰时牵着黎寒商,将她带到身边,与他并排而立:“今晚的酒,是我请大家喝的喜酒。”
喜酒,那就是公布婚讯了。
“哇哦。”
“恭喜恭喜。”
“谢谢贺五叔款待。”
有人恭贺,也有人沉默,还有人不动声色地开始仔细打量黎寒商,是那种对贺兰时妻子的打量,似乎在审视,她有什么过人之处,能拿下澜城最无欲无求的清冷贵公子。
表情最为精彩的要数贺柠了,自己针对了几天的人,摇身一变,成了她的长辈。
以后她都要低一头,逢年过节,还要敬茶。
她脸色铁青。
魏来也好不到哪里去,十分钟前,她还期待着黎寒商那个“拿不出手”的老公能让黎寒商丢大脸,结果……黎寒商嫁的是贺兰时。这种落差,简直让人不爽至极,可是发泄不出来一点,因为那是贺兰时,她父亲都要恭恭敬敬对待的人。
好气好气好气!
手心都掐疼了也只能忍着!
“贺昭,”楼闻徵一把勾住了贺昭的脖子,“你嘴巴居然这么紧!”
贺昭冤枉啊:“是我五婶不让说的。”
是黎寒商不让说的。
这句话透露出了一个信息——贺兰时在家听黎寒商的。
贺兰时刚刚公开关系之前,也是先问了黎寒商。
许知然和她的姐妹们眼神来回交汇,交换完信息,然后一致地看向贺兰时和黎寒商。
贺兰时手里的雨伞,始终偏向黎寒商。
——是上位者低头。
……
贺昭招呼大家去喝酒,别都杵着。
黎寒商不喜欢太热闹,要回自己刚刚待的地方,那边也生了火,就几个人围火煮茶,黎寒商问贺兰时要不要一起,他颔首,跟着一起。
贺柠叫住黎寒商:“黎寒商。”
贺兰时回首,沉声警告:“你应该叫她五婶。”
贺柠一对上贺兰时的眼睛,下意识结巴:“五、五婶。”她声音不由自主地放低了,“付林越他——”
贺兰时打断了:“雪藏他是我的意思。”
贺柠顿时哑口无声了。
她以为是黎寒商,如果是黎寒商还有转圜之地,但如果是贺兰时的意思,如今这么一闹,她将得到的结果只会更差。
“你下山吧。”贺兰时的语气平铺直叙,是命令,“回去让你父亲好好教你做人。”
贺柠低着头,一句也不敢辩驳。
……
黎寒商把贺兰时带过来了。
孟熠刚刚还在,这会儿应该是回工作电话去了。
原本坐在黎寒商左侧的邢京京,赶紧往左边挪了一个位子,自觉地退居第二。
贺兰时坐下:“谢谢。”
邢京京:“不谢不谢。”嘿嘿。
这边只有几个女孩子在,贺兰时一来,大家都不说话了,暗暗磕糖。
黎寒商问贺兰时:“要不要喝点热的?”
“嗯。”
她把放地上的保温杯拿到桌子上,转头去找干净的杯子。折叠桌上放了太多吃的喝的,乱七八糟,一时没看到杯子。
贺兰时拉了一下她衣服,把保温盖拧下来:“用这个。”
杯盖黎寒商自己当杯子用过了。贺兰时不介意就行,黎寒商把保温壶里的梨水倒在杯盖里,给他喝。
梨水是她让餐厅的人帮忙煮的,山上天冷,喝热的可以预防感冒。
桌上的食物也被吃得七七八八,熟食都凉了。
“我去拿点吃的。”
黎寒商刚起身,贺兰时拉住她:“你在这烤火,我去。”
冷食热食都摆在露营地最中间的地台上,那边人很多,喝成了一片,篝火烧得旺,音响开着,表演的嘉宾在用餐,有人自己上台,自弹自唱。
贺兰时去拿盘子,薛既安拦路打趣。
“要到名分了,爽吧?”
“让让。”
薛既安一边让路,一边控诉:“你过河拆桥啊边月。”
贺兰时抬眸,看他:“想要什么?”
“什么都给?”
贺兰时没说话,等他开口。
薛既安是真敢狮子乱开口:“给我摘颗星星吧。”
“……”
贺兰时回了他一个冷眼。
……
贺兰时刚拿吃的东西回来。
贺昭来叫他:“五叔。”看到旁边的黎寒商,贺昭很自觉:“五婶。”
黎寒商点头回应,对这个称呼还有点不习惯。
贺昭是来跑腿的,一副小辈的乖巧孝顺模样:“他们叫我来喊五叔你过去喝酒。”
“我陪我太太,就不过去了,你们尽兴。”
五叔这样好陌生。
他还是那个削掉贺廉五个指甲的恶魔五叔吗?难道被黎寒商驯化了?
贺昭偷瞧了黎寒商几眼,走了。
“阿月。”黎寒商小声跟贺兰时说,“你想去的话,不用管我。”
他说:“不想去。”
那好吧。
“那个……”邢京京站起来,“我们过去了。”
一个合格的电灯泡,是会自己关灯的。
邢京京跟许知然她们一起撤了。
等走远了,邢京京才回头,伸脖子偷看的样子好像一只狐獴。
“天呐,我没瞎吧,那真的是贺兰时?那么高冷一个人,谈恋爱的时候好乖好黏人。”
许知然嗯嗯点头:“看他们谈恋爱,我恋爱脑要长出来了。”她不自觉地露出了姨母笑,“真的好配,我都想磕了。”
“对啊对啊,他们用一个杯子好甜。”明霏霏,“好想谈恋爱。”
许知然握住明霏霏的肩膀,强制摇晃:“醒醒,恋爱也要看别人谈才甜。”
……
贺兰时碰了碰黎寒商的手,有点冰。
他把毯子盖在她腿上,烤火炉推过去一些。
“还冷不冷?”
“不冷了。”
黎寒商给自己倒酒,已经是第五杯了。贺兰时很懂她的喜好,挑的酒很合胃口,入口香甜,不呛喉,也不烧胃,后劲淡淡的,喝完意识有一点飘飘然,但又很清醒。
不醉人还上头的酒。
“好喝吗?”
“嗯。”
贺兰时说:“给我尝尝。”
黎寒商把自己的杯子递给他,他没有接,握着她的手,带着她喂自己喝。他稍稍抬起头,吞咽着,任由白葡萄酒滚过喉咙。
黎寒商问:“好不好喝?”
贺兰时舔了一下唇:“甜的。”
“这个酒是甜口的。”她眼睛在夜里很亮,心情极好,瞳孔像闪动着的星星,“我很喜欢。”
“贺园还有,下次去贺园,我都搬回我们家。”
“好。”
雪地露营,宜饮酒。
桌上开了好几瓶酒,黎寒商想尝尝不一样的,只是自己杯子里还有酒,就拿来了贺兰时的酒杯,用他的杯子倒了一杯whisky。
她尝了尝。
“好烈。”
不要了,她把剩的端给贺兰时喝。
他接过去。
她又拿起自己的杯子,去碰贺兰时的:“干杯。”
贺兰时笑着与她碰杯,喝她喝剩的whisky。
……
桑沈和贺昭喝到一半,出来抽烟。
桑沈远远地看到了贺兰时和黎寒商,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贺强强,看你五叔。”
桑沈看到——
贺兰时给黎寒商喂了一颗草莓,应该是很酸,黎寒商皱起了眉。
贺兰时把手放到黎寒商下巴,让她吐在手上。
黎寒商迟疑了一下,吐出了草莓。
贺兰时丝毫不嫌弃,就那样用手接着,然后扔进垃圾袋,抽了纸巾擦了擦手。
贺昭也看傻眼了。
他转头,跟桑沈对视了一眼:“我好像瞎了。”他都要怀疑自己的眼睛了,“那是我五叔吗?会不会是假冒的?”
五叔这副样子,谁见过啊。
在黎寒商之前,别说风月绯闻了,五叔身边连异性都没出现过,甚至只要是五叔出席的场合,大家都默认不带女伴。
虽然五叔不近女色,但他长了张做坏事都会被女人原谅的脸,又出身大贺家,多少名媛贵女都想入他眼。
可这么多年了,谁也没在他那里发生一丁点男欢女爱的事。
但看现在,谁都叫不走他,一心扑在黎寒商这里。以前那么克己守礼的一个人,也不顾会不会被人看,毫不掩饰和黎寒商亲近的心思。
贺昭一脸单蠢,很疑惑:“五婶她,不怕五叔吗?”
“怕他?”桑沈点了根烟,蹲雪堆上抽,“你看看他们两个,谁怕谁多一点?”
贺昭定定地看。
黎寒商把龙舌兰掺进白葡萄酒里,摇晃两下,喝了一口。
味道不好。
然后她全喂给了贺兰时。
贺昭:“……”
他记得五叔不喜欢喝酒。
这么多年,每逢除夕家宴,一群小辈轮流给五叔敬酒,他喝的从来都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