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立马接到示意,上前擒住贺廉,将他拖出去。
贺廉不肯就范,发了疯似的挣扎。
“放开我!”
他挣脱后,破口大骂:“你们这些狗杂种,都滚!”
保安没有急着上前制服,而是抬头请示贺兰时,在没有得到指令之前,暂且站定不动。
贺廉趁机冲上前,双手撑在桌上,青筋暴起,双目发红。
“贺兰时,你就是个孽种,要不是贺海川突然丧子,你以为他会多看你一眼?”
他暴怒发狠、歇斯底里的样子,像条疯狗一样,若非有桌子挡着,他恨不得扑上去撕咬:“他子孙都死绝了才想起你,你这个没人要的野种。”
这是……发病了。
贺景尧出声喝止:“贺廉!”
“还有你!”贺廉回头,目光凶狠,“没用的老东西,就知道巴结贺海川,你以为他死了轮得到你继承吗?他把外面的野种带回来都不会留给你一分一毫。”
“你住嘴!”
贺景尧上前去拉,却被贺廉狠狠推开:“去死去死,都去死!”
贺廉情绪失控,彻底癫狂,手上摸到什么就砸什么,一边砸一边骂,骂贺海川,骂贺兰时,骂贺景尧。
面目狰狞,五官扭曲,是发疯发狂之状。
关正则走到贺兰时身后,请示:“兰时少爷。”
“不用阻止,让他砸。”
贺廉高高举起贺海川最喜欢的茶壶,狠狠摔地,砸成一堆渣子。
贺松北闻声而来,看了一眼发疯的贺廉,摇头嘀咕:“疯了疯了。”
贺廉“疯了”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贺海川的耳朵里。
“董事长,廉先生发病了。”
贺廉有躁狂症,是不太典型的躁狂症,发病的时候控制不了情绪,还伴有暴力行为。
已经很多年没当众发作过了。
贺海川从卧房出来:“兰时怎么说?”
家政在门口回禀:“兰时少爷说把嘴堵上,送去林家。”
“照他说的做。”
……
七点,闹钟响了。
黎寒商赖了十分钟床才起来,打开房门时,瞌睡还没完全醒,迷迷糊糊走到客厅,看到餐桌旁的贺兰时。
目光对上,贺兰时动作停下。
黎寒商愣了几秒,低头看自己的衣服,反应过来,用手挡住。
“我去换衣服。”
她逃似的跑了。
贺兰时继续盛粥,耳朵红了。
习惯了独居生活后,忽然多了个异性,一开始会有一些不适应。
比如——
黎寒商的目光第三次飘向阳台。
贺兰时问:“在看什么?”
“没什么。”
黎寒商回避眼神,低头喝粥。
贺兰时帮她晾衣服了。
阳台有专门清洗贴身衣物的洗衣机,昨晚洗完澡,她把衣服放进了洗衣机里,然后就……忘记了。
现在,她的内衣就挂在外面,与贺兰时的衣服一起。
贺兰时的手机响了,是贺园那边的来电。
“我接个电话,你吃完了不用管,放着我来收拾。”
“嗯。”
贺兰时去阳台接。
滨江云港的阳台设计得很大,有点像露台。因为黎寒商喜欢买多肉,贺兰时把阳台重新弄了一下,一半做生活区,一半做阳台花园。
贺兰时走到了花架那边,接通了电话。
“兰时少爷,廉先生被林家送回来了。”
“人怎么样?”
关正则说:“被切了一根手指,现在在医院做断指再植手术。”
“贺海川怎么说?”
“董事长让夫人去林家赔礼,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吩咐。”
一根手指顶多算林家收的利息。
林家不想撕破脸,收了利息就把人送回去了。林家这是在等大贺家的态度。
贺兰时问:“贺景尧呢?”
“阿月。”
贺兰时回头看屋里。
黎寒商已经吃完早饭了:“我上班去了。”
贺兰时对电话那边说了一声“稍等”,回屋,走到玄关。
黎寒商换好鞋,回身看贺兰时:“嗯?”
他走过去:“早安吻。”
“哦。”
黎寒商踮脚在贺兰时唇上亲了一下,刚拉开距离,贺兰时搂住她,低头,回吻。
“中午回来吃吗?”
“嗯,舅妈说给我做饭。”黎寒商抽了一张纸,擦贺兰时唇上沾到的口红,“你回来吗?”
他摇头:“这两天博物馆事情比较多。”
“那我给你送饭?”
“好。”
黎寒商把纸巾塞回贺兰时手上:“我走了。”
“嗯。”
黎寒商出门,去坐电梯。
贺兰时倚在门口,看她进了电梯之后,才重新把手机放到耳边。
“继续。”
关正则继续刚才的问题:“尧先生请了文诚老先生来贺园。”
文诚老先生是贺海川的亲叔叔,已经年过九十,这位老先生向来疼爱贺廉。
贺兰时低着头,看手里的纸团,上面沾了口红:“贺景尧手头那个项目不用再压着,给他放权。”
……
澜城博物馆。
十二点十分,午饭时间到了。
罗知夏和程南一起去博物馆食堂,路过修复区的办公室,罗知夏脚步慢下来。
“要不要叫老师一起?”
罗知夏是上个月刚来的实习生,她也是程南的师妹。
她有个课题要做,跟陶瓷有关,暂时分到了陶瓷修复组。
程南说:“不用叫了,师母今天会来送饭。”
“师母?”罗知夏来博物馆的时间不长,还没听说过这些私事。
“是啊,老师他结婚了。”
罗知夏不禁心想,贺兰时的妻子会是什么样的人?
是家里为他挑选的贤妻良母吗?听说他出身儒商世家,雅冠澜城,是这个物欲横流、人心浮躁的时代里,少见的清贵君子。
她在校时,听过贺兰时的修复学讲座,当时整个主教楼的大教室都坐满了,一大半都是女孩子。
讲座结束后,有几个学生去要联系方式,他一律回绝,态度很礼貌,却也十分不近人情。
克己复礼,洁身自好。
谈论到贺兰时,好像多是夸赞的词汇。
这样的他,什么样的人才和他相配?
“程南。”
突然传来的声音,扰乱了罗知夏的思绪,她抬头,看向声音的主人。
身边的程南叫了声:“师母。”
原来就是她啊,贺兰时的妻子。
窗户外的阳光倾斜着打在她身上,她很白,身上衣服是深色调,咖色的羊绒大衣里面,搭了半高领的黑色内搭,系了腰带,很大方干练,耳饰是铜色,吊坠不长,是叶子的形状,质感很好,光照下,闪着金属光泽。
她手上没有拿包,而是提了几个大袋子,袋子里装得鼓鼓的。
程南上前帮忙:“怎么提这么多东西?”
“给你们带的。”
袋子里都是饮料和甜品。
罗知夏反应过来自己一直盯着人家看,赶紧收回目光,过去帮忙提东西。
黎寒商把装饮料的袋子给了程南,更轻一点的甜品袋子给女孩子提。
“群里问你们,都说喝冰的。”黎寒商嘱咐程南,“我让店员也做了几杯热的,你让组里的女孩子先挑。”
“好的,谢谢师母。”
“不客气。”手提得很酸,黎寒商捏了捏胳膊,“贺老师在办公室吗?”
程南说:“在。”
黎寒商朝程南旁边的女孩子点了点头:“那我过去了。”
“师母再见。”
罗知夏走了几步,不禁回头。
什么样的人才和贺兰时相配?
大概就是这样的。
温柔、美好。
办公室的门没上锁,留了一条门缝。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其他人,黎寒商先敲了敲门。
“贺老师。”
贺兰时出来迎她,接过她手里的保温盒,注意到她手心很红,他握住,翻过来查看。
“手怎么了?”她掌心全是红痕。
“袋子勒的。”
贺兰时知道黎寒商给馆里的人买了甜品和饮料,电话里嘱咐过,到了就给他电话,让他出去接,但她没有打给他。
“疼不疼?”他揉了揉黎寒商的手。
“不疼。”
贺兰时牵着黎寒商进了办公室。
距离隔得不远,罗知夏听到了这几句简单的对话内容。她来博物馆有大半个月了,是第一次见老师这么温柔地对待一个人,眼里的爱意那么显而易见。
“师母漂亮吧?”
“嗯。”罗知夏由衷地说,“她和老师很登对。”
程南无比骄傲:“那是,师母和老师天下第一配。”
大家都吃饭去了,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
贺兰时带黎寒商到自己的位子上,让她坐他的椅子,他把同事的椅子拉过来,坐在她身边。
黎寒商把饭盒拧开,一格一格摆放开:“舅妈做了虾,你快尝尝,很好吃。”
饭盒里的虾都剥好了。
“你剥的?”
“当然……不是。”她笑,“舅妈让表哥剥的。”
怪不得。
苏瑜有强迫症,每一只虾都剥得很完整,并且按照从小到大的顺序整齐摆放。
黎寒商有一个半小时休息时间,不着急走,留下来陪贺兰时用完了餐。
他吃饭很斯文,但速度并不慢。
黎寒商本想帮忙收拾一下饭盒,但刚一起身,感觉不太好,又坐回去了,把手放在腹部,轻轻按着。
“不舒服?”
“没有。”只是有点痛经。
贺兰时猜到了:“生理期?”
黎寒商点头。
贺兰时起身,用自己的杯子去接了杯热水来,拧紧盖子,给黎寒商取暖。
这是贺兰时喝水的杯子,黎寒商没好意思用杯子去暖小腹,就只是用手抱着。
贺兰时带着她的手,让她把杯子贴在腹部。
“你好像什么都知道。”连她生理期都知道。
“上上个月,也是月初,你发错消息,我去给你送过药。”
黎寒商想起来了。
十一月份生理期那次,她“老眼昏花”,把发给孟熠的消息发给了贺兰时来着。
“每次都疼吗?”
“偶尔。”
贺兰时把杯子拿开,手覆在她小腹上,他指骨修长,张开手快要能完全覆住她的腰,很轻地揉着:“下午的工作别去了。”
“不行,不能耽误工作,又不是什么大问题。”
黎寒商并不是每次都痛,就算痛,也顶多半天,还不到不能忍受的地步。
腰有点酸,她有点想趴一会儿,看到桌上有本书,她本来想拿过来垫着,看到书名后,她坐直了。
《古籍修复述评》,这不是阮冬迎的“定情”之书吗?
黎寒商想起了寻古记录正式开拍之前给老师们拍的人物采访。
“之前采访,问你为什么选择当文物修复师,你当时没有回答。”
贺兰时当时只回答是私人原因。
黎寒商突然很好奇:“现在可以回答吗?只告诉我。”
“简简,把这本书翻到最后一页。”
她把书翻到了最后一页。
最后一页的右下角,署了名字:黎寒商。
黎寒商认出来了,这是她的字体。
她诧异:“这是我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