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店的店主养了六只猫,贺兰时到的时候,黎寒商正蹲在门口的发财树旁边,用逗猫棒逗一只胖乎乎的橘猫。
贺兰时走过去。
“贺太太,该回家了。”
黎寒商刚要起身,橘猫把爪子搭在了她手上。
她说:“它舍不得我。”
门口有风,贺兰时站到她身后,挡住了风:“你喜欢的话,我们养一只。”
“不养了。”
“为什么不养?”
黎寒商表情遗憾,回过头,看着贺兰时。
她确实喜欢猫,只是她很忙,精力不够,最重要的是:“贺兰时,我要养你,要把所有的精力都拿来养你。”
贺太太这是被打通任督二脉了?好会说话。
笑意从贺兰时眼睛里跑出来:“我很好养。”
黎寒商说实话的样子一本正经:“阿月,做人要有自知之明。”
“……”
如何养一只“白切黑”?
散步回家的路上,黎寒商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回到家,黎寒商去了书房,查收了沈闻语发的资料,另外,用自己的电脑做了一份调查问卷。
贺兰时敲门,得到应允后,拿了感冒药和水杯进来。
“把药吃了。”
“先放着。”
黎寒商把问卷打印出来。
“我今天去见的朋友是我同系的师姐,她是做新闻的。”黎寒商很少说谎,低头去拿问卷,“这是她做的调查问卷,你帮忙填一下。”
贺兰时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她是做什么新闻的?”
“刑侦类的。”
贺兰时拿起桌上的钢笔。
在他动笔之前,黎寒商连忙说:“不可以乱答,要填你的真实想法。”
问卷是黎寒商临时做的,所以有点简略粗糙。
【你相信法律吗?】
不相信。
【你相信正义吗?】
不相信。
【如果你看到有人在行凶,你会怎么做?】
离开现场。
【你有没有动过杀人的念头,哪怕一瞬间?】
有。
【什么情况下,你会产生这种念头?】
最后一个问题,贺兰时回答:黎寒商受到伤害。
黎寒商看着A4纸上的答案,轻蹙眉间,一言不发。
显然,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她这样沉默不语,贺兰时感觉不安:“你生气了?”
他重新拿起笔:“我刚刚没有认真填,我再做一遍。”
黎寒商摇头:“我没有生气,不用重做。”
离上一世贺兰时纵火的日子很近了,蝴蝶效应不知道改变了多少,上一世的事还会不会再次发生,什么时候再发生。
她没有上帝视角,也没有金手指,所以很担心很担心。
她把问卷放到一边,直视贺兰时的眼睛:“阿月,不能以暴制暴。”她的目光温柔、包容,干净到仿佛能照出所有污秽,“你如果犯罪,就会坐牢,你舍得和我分开吗?”
贺兰时抱住她,向她保证:“我乱填的,我们不会分开。”
谁也不能审判他。
除了黎寒商。
*****
晚上,黎寒商做了梦。她梦到了上一世,在法庭上,公诉人向她发问。
“黎小姐,你不能视物,怎么能证明这个打火机是被告人的?”
被告人贺兰时,涉嫌故意纵火杀人。
打火机是证物,黎寒商提供的证物。她站在证人席上,目不能视,所见一片漆黑,只觉得有一只无形的手,重重按压在她肩上,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压迫、紧张、窒息。
她回答公诉人:“我能辨别声音。”
公诉人又问:“他当时说了什么?”
“他说,”她短暂地停顿,“下雪了,怎么不回家。”
“接下来我要播放一段收录的声音,黎小姐,如果听到那晚你遇到的那个人的声音,你就喊停。”
公诉人开始播放声音。
庭上一片安静,黎寒商听到了很多很多声音,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是不同的声音,说着不同的话,音频放了很长,直到——
【黎寒商。】
她说:“停。”
公诉人按下暂停:“你确定是这个声音?”
公诉人又放了一遍。
【黎寒商。】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失明的人都会对声音很敏感,至少黎寒商,有特殊的辨别能力,她不会听错的。
“我确定。”
被告席上的人,从头到尾,没有辩解过一句。
黎寒商没有留下来旁观后面的庭审过程,只是在门外等结果。过了很久,她听到陆陆续续的脚步声。
“熠熠,结束了吗?”
孟熠在一旁陪着她:“结束了。”
她拿起盲杖,离开座位。转过身后,她又听到了那个声音。
“黎寒商。”
贺兰时的声音。
当时的她刚做开颅手术没有多久,或许是术后的后遗症,脑中对大贺家这位天之骄子的样貌有点模糊,只是觉得他的声音里有很强的故事感,仿佛有话对她讲。
孟熠警觉地把她挡在身后。
“黎寒商。”
贺兰时除了叫她的名字,什么都没有说。
她从孟熠的身后站出来,挺直的背脊很清瘦:“我没有说谎,我只是做了一个公民该做的事情。”
孟熠说,她不该来出庭,恐惹来报复。
当时的舆论也说,贺兰时是穷凶极恶之人,是连环杀人凶手,是恶魔,公众把一切恶毒恐怖的词汇都投掷在他身上。
“你没有错。”他拥有一副很好听的嗓音,“你可以审判我。”
他用了审判这个词。
孟熠带黎寒商离开。
“贺兰时什么意思?”孟熠比她本人还紧张恐慌,“他是不是在威胁你?”
她拄着盲杖,缓慢地离开法庭。
身后突然有人高喊贺兰时的名字。
“贺兰时!”
黎寒商本能地回头,视线里黑漆漆一片。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有人在凝望她。
高喊的那个人是大贺家的贺廉,他用胜利者的姿态,当众嘲讽:“贺兰时,这就是你的报应。”
……
黎寒商睁开眼,醒过来,身上出了汗,发冷。她已经很久没有梦到上一世的事情了。
窗帘关着,灯开着,不知道现在几点。
她没有找手机,直接下了床,从主卧出去,走到次卧门口,轻轻一拧,门就开了。
贺兰时没有锁门,对她毫不设防。
房间里开着灯,开灯睡觉是她重获光明后养成的习惯,现在也变成了贺兰时的习惯。
她脚步很轻很轻地走进去,贺兰时在睡觉,她蹲到床边,什么也不做地看了他很久,然后没忍住,伸手去触碰他。
下一秒,手被抓住了。
贺兰时睁开眼睛,在黎寒商拧开门的那一瞬间他就醒了。
“简简。”
黎寒商用手指按在他唇上:“不要说话,我在梦游。”
上一世让他坐了六年的牢,梦醒后,她忽然很难过,很想他。
一只手趴在枕头上,她主动地、小心翼翼地去吻贺兰时。
贺兰时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但顺从地张开嘴,任由黎寒商不熟练地、像小动物一样舔舐。
平时都是贺兰时主导,黎寒商屏息着,忘了要呼吸。
贺兰时抬起她的下巴,移开唇去回吻她的脸,给她缓冲时间的同时,捞过她的身体,抱到床上。
然后他来主导。
窗户开着,室内温度偏低,他把黎寒商放进被子里,一边急切地吻她,一边解她的衣服。
他本来没想今晚就发生什么,只是忍耐得太久,突然被她纵容,本能胜过了理智,情不自禁,忘乎所以。
他单手脱掉自己的衣服,搂紧黎寒商的腰,往身上按,低下头,吻她的身体。她今晚很乖很乖,他的手才刚掐住她的腿,她就顺从地打开了。
吻渐渐往下——
贺兰时突然停下来,摸摸黎寒商的额头,她正在发烧。
欲望被打断,他当即起身。
黎寒商拉住他,目光浸了水一般,湿润着:“你去哪?”
“去拿药。”
她不满地拧起眉:“我不吃避孕药。”
已经烧糊涂了。
“宝宝,我去拿退烧药。”
黎寒商松开手:“哦。”
贺兰时把她的手放回被子里,下床去拿药。
她身体底子不好,冬季容易感冒,家里备了各种常用的药品。贺兰时喂她吃完退烧药后,给她清理了身体,换上干燥的衣服。
他抱着她睡。
她没有睡意,脑子昏昏胀胀的,感情被放大,胆子也变大了,去亲他的手指。
“不做了吗?”